張工頭造船的手藝是祖傳的,當初老家遭災,要不是他正好外出趕考,指定也是難逃一劫的。


    隻可惜,他家裏的人都在那一場大災中喪生。


    他幾度鬱鬱之下,也不想繼續留在故地,徒惹傷心。


    正好碰上了迴鄉探親的福六在招募造船的好手,便這般跟到了蘇州府定居。


    他算是黃氏造船廠的第一批元老級匠人,底下人不僅敬佩他的手藝,同樣也認可他的資曆。


    故而,方才才有了那些年輕人爭相替他正名的一出。


    就連蘇培盛也是對他敬佩有加,生怕禧瑞不知這位的厲害,趕緊湊過去說道,“格格,這貨船經過張工頭的改良,效果可是好上了不少啊。”


    “這也使得咱們黃氏的貨船訂單量,一下子就趕超了其餘幾家。”


    蘇培盛說起這些時,還滿臉都帶著驕傲。


    要知道,蘇州府不僅沿海,且還設有一個通商口岸,來往貿易的船隻是數不勝數。


    當地自然也就少不了會造船且以此為業的人家。


    除了他們黃氏,還有趙氏、楚氏、陳氏和林氏幾家,在整個蘇州府也都是排得上名號的。


    雖說各家的規模有大有小,但卻幾乎是掌握了整個州府的船隻。


    其中更是以他們黃氏為最,出單量已經能達到五分之二了。


    尤其,這還是在其餘幾家合力抵抗下的結果。


    這蘇培盛怎能不驕傲。


    “蘇管事謬讚,這都是大家夥齊心合力的結果,老朽萬萬不敢貪功。”


    不管蘇培盛怎麽說,張工頭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謙虛。


    一個勁兒的擺手推辭道。


    禧瑞臉上笑容不減,她雖對造船的事了解不多,但圖紙上的改良和注釋還是看得懂的。


    尤其是還有如今的訂單結果作為佐證。


    這些可都是最好的證明。


    “張工頭不必過於謙虛了,我們黃氏不會虧待任何一個努力上進、踏實做事的人。”禧瑞這話便算是認可了張工頭的努力和付出。


    當然,她也不僅僅隻是口頭上說這麽一句就算了的。


    蘇培盛得了禧瑞的示意,很快就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廠裏給了一千兩銀子作為獎勵。”


    給什麽都不如給銀子來得實在。


    禧瑞相信哥哥們不會在這點小事上含糊,聞言也隻是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既然廠裏已經有過表示,那她給或不給其實都是可以的。


    隻不過今天是她第一次來自家的廠區裏參觀,再加上她看見那幾張改良過後的圖紙心裏高興。


    就忍不住的還想再替自己表達一番心意。


    烏杌接到了主子的示意,很快就從袖袋裏掏出一個荷包來,放到了張工頭的手裏。


    “這……這如何使得。”張工頭一愣,趕忙推拒道。


    偏禧瑞也是鐵了心要給,直道這隻是一點小心意。


    “我很喜歡這個模型,也敬佩您的手藝,隻是一點小小的心意,便不要再推辭了。”


    她給的指定是沒有廠裏給的多。


    確確實實也就是想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意。


    天知道她在京城裏有多期待這邊的進度。


    這好不容易親眼得見了,不讓她表示一下她心裏難受。


    更何況她這話也不是騙他們的,手上的這架貨船模型的確深得她意。


    眼瞅著這屋裏還有幾架一模一樣的模型,便想著帶一架迴去做個紀念。


    “這……”張工頭仍舊猶豫不決。


    還是蘇培盛在邊上開解了幾句才讓他放心的接下了荷包。


    “那老朽便厚顏收下格格的賞了。”


    張工頭看出了主家格格的堅持,便也不再掃興。


    隻是他指了指桌上的另一架貨船模型道,“格格若是喜歡這模型,不如便拿了這架迴去吧。”


    “實不相瞞,您手上這架是試驗版,拆拆改改的壞了不少地步,沒有那架結實不說,也不好看了。”


    張工頭以為像禧瑞這樣的小姑娘家,就算是對模型感興趣,應該也不會想要個破破爛爛的才對。


    生怕她過後發現了再生氣,便先一步提出要給她換一架。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禧瑞聽完他的話反而更喜歡手上那架模型了。


    不僅看都沒看他給指出來的那架完美模型,還饒有興致的欣賞起了手上的“戰損版”模型來。


    “這模型你們還有用嗎?”開口拒絕張工頭的提議前,禧瑞還是問了一句。


    若是他們還要拿她手上的模型做試驗,或是他們留下它還有其他什麽用處,禧瑞才會考慮換一架模型。


    否則的話,她還就是相中手上的這架了呢。


    張工頭有些摸不準這主家格格的心思,便隻能如實說道,“這倒是沒什麽用處了,貨船已改造完成,各項數據也都有記檔留存。”


    這架模型的身上已然是傷痕累累,說不得什麽時候就報廢了。


    留下也沒什麽意義。


    禧瑞順著他的視線往桌上看去,隻見在那堆稿紙邊上,赫然還擺放著一架標注著各項數據的模型。


    看得再仔細一些就不難發現,那些數據和禧瑞手上模型的各處傷痕都能對應起來。


    “看來你們確實是不需要我手上的這架模型了。”


    這還有什麽是不明白的呢?


    各處試驗的數據都已經有了一個新的存放點。


    禧瑞手上的這架,已經被淘汰了。


    既然這樣,禧瑞也就不用擔心了,“那我還是不換了,就要這架。”


    總歸是不會影響廠裏的工作,禧瑞自己也更喜歡這架第一眼就看到的模型。


    此事便無可爭議的得到了解決。


    禧瑞懷抱著自己的“戰利品”,笑容更甚。


    心裏隻覺得不管她皇阿瑪之前給她搜羅了多少模型來,也都比不上眼前這一架。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這架模型帶迴去,好好保存起來了。


    “這模型不輕,還是我幫格格先抱著吧。”薛鏡輕易就受到了禧瑞的情緒影響,唇角是止不住的上揚。


    貨船的改進少不了他的出力,自然也少不了禧瑞那份圖紙的功勞。


    這些年以來,薛鏡是時刻謹記著與禧瑞之間的諾言。


    一刻都不敢鬆懈下來的努力,在這一刻,仿佛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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