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西平關城牆上升起一堆堆篝火,把整道城牆都照得亮堂堂地。遠看仿佛有條明亮的光帶在城頭晃動。


    魏景濯和孟寬像往常一樣在城頭巡視,數名副將跟在他們身後。


    城頭上守著千餘名士兵,以防敵軍趁夜色偷偷攻城。冬夜冰冷刺骨,士兵都圍坐在篝火前吃飯。有人用長長的鐵鉗子撥弄著火紅的木炭,有人把手中焦黃酥脆的麵餅分發給周圍的同伴。


    吊在火堆上的大鐵鍋咕嘟嘟地冒著熱氣,裏麵是加了辣椒的羊肉湯,可以驅散體內的寒氣。


    這些大鐵鍋不但能煮肉湯,還能用來禦敵。五皇子魏紹曾嚐試晚上攻城,他派出五千人趁夜色悄悄靠近城牆,每五十人一架梯子,一百架梯子幾乎同時豎起架上城頭,敵軍爭先恐後地爬上梯子。


    守在城頭的士兵臨危不亂,唿喊救援的同時把燃燒的木炭往下扔,滾燙的肉湯往下澆,讓敵軍接受了一次滾燙羊肉湯的洗禮。


    據說活著迴去的敵軍身上都是羊肉的膻味,洗都洗不掉。


    自打那次以後,敵軍再也不在晚上攻城了。不過魏景濯要求大家不能鬆懈,還是要嚴加防備。


    大家正在吃飯,看到魏景濯和孟寬走過來,紛紛站起來向自己的主帥致意,不少士兵都充滿崇拜地看向魏景濯。


    若不是夜晚嚴禁喧嘩吵鬧,大家一定會用歡唿來迎接他。


    他身披的銀甲已經滿是煙塵,背後的披風已經燒了好幾個大洞。臉上灰撲撲的,隻有一雙眸子依然亮如晨星,散發著即使冬夜也要退避三舍的寒氣。


    當戰況最激烈的時候,大家疲憊不堪的時候,隻有他腰板依然挺直,神色毫無倦怠,表情平靜地發出一個個指令。將領們隻要看到他,就不會驚慌。士兵們看到他,就充滿希望。


    哪怕當敵軍攻上城頭,他們都有信心把敵人打迴去。


    在守城士兵的眼裏,他就是西平關的主心骨,定盤星,是伸出海麵的礁石,任憑敵軍掀起的滔天巨浪一次次席卷衝刷,礁石自巍然不動。


    他是西平關守軍敢於對抗十萬大軍的底氣,沒人敢想象他不在西平關的場景。


    魏景濯揮手示意,讓士兵們都坐下吃飯,走到城牆垛口前,看著東麵的敵軍大營。


    “殿下,過完年後,敵軍攻城的次數突然降低了好多,感覺有些應付差事似的,”孟寬站到他的身旁,看著燈火密布的敵營,“他們是不是覺得沒希望了,士氣一蹶不振了?”


    以他的觀點,敵人攻打了一個多月都毫無戰果,應該早就沒什麽戰意了。


    魏景濯凝視著敵營,片刻後說道:“敵軍雖然損失四萬餘人,但我軍也同樣遭受了不小的損失,魏紹沒理由停下。也許他在準備一次大規模的進攻。還有一種可能,麗妃讓皇帝增兵幫他,他在等待援軍。”


    孟寬道:“上京的斥候這兩天應該有消息傳迴來,到時我們就知道了。”


    魏景濯在開戰時就已派斥候去上京潛伏。隻是皇宮守備嚴密,斥候無法進入皇宮。斥候定期傳迴上京的消息,一旦有敵軍大規模調動,斥候就會及時通知魏景濯。


    魏景濯道:“南部邊關有什麽動靜嗎?”


    孟寬笑道:“殿下是在擔心南楚嗎?”


    魏景濯點點頭:“南楚曆代皇帝都不甘於偏安。隻是實力不足以和大晉抗衡,才蟄伏至今。如今我們兩軍交戰,我怕南楚會利用這個機會。一旦他們包抄我們後路,西平關就會陷入絕境。”


    西平關雖有足夠的糧草,但守城所需的箭矢,滾木,雷石,醫藥等消耗品卻都需要從幽州運來。這件事是由大將軍趙賢負責的。一旦物資運輸路線被斷,對西平關守軍將是致命的。


    孟寬道:“殿下寬心。南楚就算要進攻我們,必須先過南部邊關。邊關受到攻擊,主將就立刻會發急報給朝廷,還會同時給大將軍一份。大將軍既然沒收到急報,那就是沒事。”


    魏景濯聽後並沒有露出寬慰的神色,而是沉吟不語。


    孟寬又道:“退一步講,就算南楚軍能打下邊關,他們也隻能走西平關東邊的大道。幽州南邊都是大山,就算軍隊能過,輜重運糧隊卻過不來。”


    孟寬這麽說並非驕傲自滿。從南部邊關到西北幽州,一路都極為偏僻。快到幽州南部邊界時,有數座大山橫亙在路上,山路崎嶇難行,運糧車完全無法通過,隻能靠人背肩扛。


    “南楚軍真要翻山,估計光翻過山來就要損失三分之一的兵馬,”孟寬繼續解釋,“他們本來就沒多少軍隊,除非刻意送死,才會想來幽州這邊。再說崗哨每周都會給大將軍發消息。有這麽多保險,殿下還怕什麽。”


    為了安全起見,開戰後孟寬在幽州南部建立了崗哨,一旦發現敵軍的動靜就會及時通報大將軍趙賢。


    “孟將軍做的很好,不過凡事小心為妙,”魏景濯轉過身,“我們下去吧,我想去看看阿莞。”


    孟寬道:“殿下自去,我先吃個肘子,然後就立刻派人去巡視幽州南部的崗哨。”


    魏景濯點點頭,走下石階。


    這一個多月來,他就沒離開過城頭,吃飯睡覺都在城門望樓。如今敵人攻勢減弱,他可以稍微寬容一下自己,去看望看望蘇莞。


    他下了城牆,沿著街道來到治療傷兵的宅院。


    宅院內燈火通明,同樣點著一堆堆篝火,和城頭相仿。在院子裏歇息的都是輕傷的士兵,足足有數百人。這樣的院子在街上還有幾十個。


    雖然滿院都是傷兵,但大家都沒有發出聲音,即使交談也是輕聲細語。


    看到魏景濯走進來,大家都沉默地站起來向魏景濯致意。有一個腿部裹著染血布帶的士兵站猛了點,牽扯到腿上的傷口,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


    旁邊手臂受傷的士兵似乎早有防備,連忙把一根木條塞入他齒間。他咬住後,顫抖著向魏景濯點頭。


    魏景濯對旁邊的傷兵道:“疼就喊出來,喊出來就不會疼了。”


    士兵們紛紛搖頭,其中一個士兵道:“主公,我們不能喊。”


    魏景濯道:“你們都是作戰兇猛的勇士,受了傷喊出來並不丟人。”


    眾傷兵還是搖頭,有一個傷兵道:“我們不敢出聲。神女睡著了,我們怕吵醒她。”


    魏景濯麵容一斂,轉頭看向其餘的傷兵,大家都在點頭。


    院子裏的數百士兵,沒有一個人因痛苦唿喊,是因為大家都怕吵醒蘇莞嗎?


    他從一堆堆篝火邊走過,每個站起來的士兵,盡管表情痛苦,卻都在忍耐。哪怕真的呻吟出來,也會想辦法讓自己不發出太大的聲音。


    穿過一道月亮門,前麵是個小小的屋子,沒有點燈。


    林青峰率領數名侍衛一字排開守在門口,見他來了,上前施禮道:“主公,夫人從重傷員那邊迴來,睡了有兩個時辰了,要我喊醒她嗎?”


    魏景濯沒有說話,擺擺手,自己推開門走了進去。


    蘇莞背對他趴在桌子上,發出輕微的唿嚕聲,手裏還拿著半個沒吃完的麵餅。朦朧的月光照著她散亂的長發,原本披在肩上的棉衣不知什麽時候掉在地上。


    魏景濯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彎腰撿起棉衣打算重新蓋在蘇莞的背上。


    蓋上了棉衣,他伸手輕輕拂過蘇莞的秀發,蘇莞突然道:““別動,把手拿開。”


    魏景濯一愣,手懸在半空,以為蘇莞生氣了。


    他真覺得蘇莞有生氣的資格。兩人都在西平關,他卻一直在城牆上指揮作戰,從未下來看過她。


    蘇莞姿勢沒有任何改變,繼續嘟囔道:“張大夫你不要碰他,他動脈很可能破裂了,拔箭必死無疑,讓我來。”


    魏景濯收迴手,躡手躡腳走出了房間,把門關好,對林青峰道:“別讓人打擾她,這段時間她太累了。”


    他走出院子,沿著街道往城牆走。


    才走了一半路,孟寬帶著幾名將領風急火燎地跑來,在他麵前停住,氣喘籲籲地道:“殿下,我正找你。大將軍剛剛發來急報……”


    魏景濯瞳孔一縮:“說。”


    “幽州南部……南楚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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