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的廂房中,窗外夜色靜默,窗內暖燈淡裹。


    “……他這情況有些棘手,外傷都還不打緊,主要是內傷……我先替他把脈看看……”男子請來的年輕醫師匆忙搭上了祁雲的脈搏,時而皺眉抿唇,時而瞪目驚愕。光看麵容俊秀光鮮,眉眼處竟有些與喬申洛相像。


    一旁的青衣男子見此,連忙問住:“醫師……他到底是怎麽了?”


    “……身中三秋毒不說,似乎……還有小產的預兆。可是……此人不是公子嗎?又怎會懷有身孕?”醫師撤下手,連忙翻找起藥箱。


    “三秋毒?身孕?他的的確確是男子之身,怎會如此?”


    “公子別急,待我先替他將毒解了,此毒並非什麽急性之毒,但將會慢慢腐化五髒六腑,十日內必死無疑。好在及時發現,而且他體內似乎……有什麽東西也在阻斷著毒性。”


    “多謝醫師。”


    祁雲被喂了兩顆不同的丹藥,隨即又被那年輕醫師摸了摸脈搏。


    “不知……你們二位是什麽關係,能否替在下褪去這位公子的衣物?”


    慕秀頓了頓,隻道:


    “算是摯友,我來。”


    片刻,隻見一幅玉體通透。但細看隻見身上舊痕遍布,兩股尾處的衣衫散著斑駁血跡,入眼一片猩紅,極其駭人突兀。


    “……莫非是……琅翠花果?”


    醫師從藥箱中取出三根銀針,一根刺向了祁雲人中,其餘兩根沒入了恥骨兩側。


    “……果然小產了,但是……這個脈象卻仍舊圓潤流暢,難道說……他腹中還有一子 !?”


    “那是何物?所以說他……的確是懷有身孕了?”


    慕秀一邊疑慮的問著,一邊拿來浸了溫水的方巾,有些不忍的擦拭著對方的雙腿,把血跡慢慢清理幹淨。


    祁雲好像感受到外力的驅遣,在榻上突然眉頭微皺,但並沒有睜眼的趨勢。


    喬南感到脈搏逐漸平穩,雖仍是孕象,但還是鬆了口氣。轉過頭來,對著慕秀道:“這位公子腹中應是雙生子,不過因毒性小產了一子。現下暫無大礙,隻須好生照顧即可。


    琅翠花果是劇毒丹紅的半解藥,兩者於體內相融便具有合歡的藥性,若是斷袖之癖的男子誤食,再與他人同房就會如女子一般孕育。但此物並不常見,大抵隻有皇宮中或密市中有存。”


    “那他如今……身孕有幾月?”慕秀替祁雲穿戴好衣物,收拾齊整。兩眼望向對方平坦的腹部,不禁伸手輕撫起來。


    明明已經拱手相讓,衛長臨卻仍舊不能好好待他。


    “不過幾日罷了,但琅翠花果可將孕期大大縮短,幾日已有一月之兆。足月六月便可生產。”醫師頓了頓,立在一旁怯怯的問道:“難道……你是這腹中孩子的親父?”


    慕秀搖頭不語,隨即勾了勾唇,露出一副苦笑。


    “勞煩醫師來此一趟了,這是辛苦費。”慕秀從身上掏出一包玉錢,遞給了一旁的的醫師。


    “多謝,不辛苦,身為醫者應做的。”


    喬南伸手接過,隨即衝著慕秀俯身抱拳。“這幾日務必好生照顧這位公子,正是解毒小產後身體虛弱之時,益溫補。既無事……在下這便先行告辭。”


    慕秀轉念一想,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立即道:“醫師,你可認識……喬申洛?”


    喬南聞言愣了愣,砸吧著嘴說:“未曾聽聞過。”


    “好吧,那告辭……往後有緣再會。”


    “有緣再會。”喬南依舊拱手一禮,提起藥箱就往外走,留下匆匆的背影。


    心中暗歎,還好他沒說認識。不知道喬申洛那家夥到底在外麵闖了什麽禍,怎麽天天有人問他認不認識的?


    ————————————


    “雲雲殿下!我們到了!”


    喬申洛架著馬,終於跑到了寂靜無人的荒山野嶺裏來。


    “阿秋——!”


    他剛下車就莫名打了個噴嚏,見車上久久不曾迴應,還以為祁雲在裏麵睡著了。


    “雲雲殿下?你睡了嗎?”


    喬申洛不知思及何處,心裏一陣慌亂,連忙跑到馬車後掀開簾子。


    “雲雲殿下!”


    馬車裏空蕩蕩的,竟是什麽也沒有。那個婢女不見了不說,怎麽連祁雲也不見了?


    “雲雲殿下!”


    喬申洛連忙架著馬又跑迴去,一邊跑一邊喊:“雲雲殿下!!雲雲殿下!!你在哪!?雲雲殿下——!!”


    他真是幹了一件大蠢事!他怎麽能把雲雲殿下給弄丟了!?真是笨啊啊啊啊啊——怪不得從前師兄天天說他笨,他真是笨到極致了!


    ————————————


    身邊的男子輕輕擦拭著祁雲的臉龐,神情默默,一若遠山青蒼淡影。


    隻見祁雲安安靜靜躺在榻上,麵容素然憔悴,但五官仍舊如畫明媚。


    “……從前我隻知道一味的逼問你,想要你也對我拿出真心來。可是原本人世間中,情與愛,往往不是像曲子裏那般成一段佳話的,


    而是……兩個人慢慢經過瑣事走在一起,不斷將彼此交融,最終度過餘生白頭……”


    慕秀將自己埋在祁雲的玉質脖頸處,感受著他仍跳動的脈搏,感知著他還活著。


    “……我知道新婚那一夜我不該將你轉接到軍師府。但你可知?你落難街頭之時,我也曾一眼瞥見。隻是礙於他是將軍,我是下屬,不能左右罷了……我不後悔,我不後悔遇見你。往後你想做什麽便做,我會跟在你身後的,隻是別離開我,好嗎?”


    ————————————


    依香閣內,暖帳熏然,巫山雲雨。長夜孤寂被排遣殆盡,春光融融恰三月中。


    衛長臨抱著孟嬌蓮,頭腦昏沉,隻按著自己的直覺而趨遣。


    孟嬌蓮感覺周遭漸暖,但礙於孕中,並不過分挑逗。看著對方愈發沉悶的雙眸,隻學著祁雲的話怯怯道:“長臨……今日我累了……”


    衛長臨寵溺的伸手刮了刮“祁雲”的鼻尖,神情緩和張口隻說:“睡吧。”


    語氣沉穩溫柔,如同沙漠裏轉瞬即逝的晨露。


    衛長臨隨即將對方抱入懷中,不再動作,兩眼一閉,漸漸入了夢去。


    而懷裏的孟嬌蓮隻覺一陣心酸,連這樣的溫柔,她也是……沾的那個賤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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