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已偏西,曠野變得淒清。


    馬蹄聲清脆,車輪在轆轆的滾動。


    一切雖顯得有一點淒涼,卻也是一片安寧。


    西城門高大聳立的城門樓,在日頭下逐漸變小,漸漸變得模糊。


    不多時,它就完全失去了蹤影。


    道路上,行人車輛已然稀少,逐漸隻剩下竹青這一行人。


    又過了不多時。


    道路開始變窄,兩邊光禿禿的巨石中間夾著一條荒道。


    栗寧和遊少藏身在巨石後麵,他倆見竹青領著人馬跑過來,連忙從巨石後麵跑出來,站到荒道邊上。


    竹青看見站在道邊的栗寧和遊少,忙策馬奔過去,在他倆近前伸手勒住馬韁繩,低聲問:“接應的人在哪裏?”


    栗寧指著山石間蜿蜒的荒道說:“還有二十多裏。”


    竹青點點頭,又問:“你們看見那三個胡人護衛沒有?”


    栗寧又指著曲折的道路說:“已經過去有一會了,我讓他們去通知他們來接應的人,要盡量早點趕過來。”


    竹青想了想說:“栗寧你還是在前麵探路,盡快找到來接應的人,有情況發嘯聲警示。”


    栗寧點點頭,遲疑的看一眼身邊的遊少,提著竹杖轉身飛奔而去。


    竹青對滿臉都是疑惑的遊少說:“遊少俠,你去前麵多留意一點道路兩邊山石的背後。”


    遊少心領神會的一點頭,身形一掠,飛了出去。


    伍道策信步從一塊巨大的山石後走出。


    他看著揚起一溜煙塵,極速飛奔而過的三匹快馬,對身邊的殘雪道說:“人快來了。”


    殘雪道向自己身後揮揮手,遠近各處大小不等的山石後麵,立時湧出有十個穿胡裝的精壯漢子。從容貌上看他們都是漢人,而且個個都有一身不凡的武功。


    太陽西斜,光線依然十分的爍目刺眼。


    厲冰燕手裏拿著漆黑的胡笳,站在巡撫使衙門的二堂門口。


    趙億青依舊一副好整以暇模樣,在和盧鶴翎在下棋。


    滿盤的黑白雙子,錯綜複雜的落在一起,呈現的局勢大體是勢均力敵的態勢。


    棋局已然到了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的收官階段。


    趙億青手裏捏著棋子,仿佛是在猶豫否決,不知手上的這枚棋子落在盤中哪裏,他的勝算才會更大一些。


    趙澤瑞手裏拿著紅色請柬,快步穿過前院,沿著大堂邊曲折的迴廊,直直奔向後麵的二堂。


    “塗校尉來又有什麽事?”


    趙億青收住要落子的右手,看著急匆匆走進來的趙澤瑞問。


    趙澤瑞把手上請柬呈送給他說:“王義今晚請大人去赴宴,說是為大人接風洗塵。”


    趙億青伸手接過請柬看都沒看一眼,順手就放到一邊,笑著說:“他想的倒是周全。”


    趙澤瑞望著眼睛一直盯著棋盤的盧鶴翎,顯然是有話要說。


    “有事就說,這裏沒有外人。”


    趙億青的眼睛看著盤中迷亂的棋局,仿佛知道他有話要說。


    “大人,盧某告退。”盧鶴翎知趣地起身,抱拳說。


    趙億青仰臉看著滿臉有一點不自在盧鶴翎,笑著說:“盧城主,你坐下,老夫和你都是自己人,你在老夫這裏不用見外。”


    盧鶴翎的臉上難為情的一笑,輕聲說:“盧某告退是因為內急,讓大人見笑了。”


    趙億青心知盧鶴翎說的是推托借故之詞,臉上還是微微一笑,眼睛看著盧鶴翎,手指著棋盤說:“盧城主請便,老夫在這裏等你來把這局棋下完。”


    盧鶴翎臉上笑著,嘴裏應承著,快步走向門口。


    趙澤瑞見盧鶴翎借故離去,尷尬一笑,猶豫一會,輕聲說:“大人,昨天大人和那個王義談的並不愉快,他今天怎麽會想起晚上要宴請大人?”


    趙億青右手捏著棋子,眼睛依舊盯著棋盤說:“趙將軍,你連這點都不懂,當地官員給新到任的上司接風洗塵是慣例,全是麵子上的事,跟事情談的好不好沒什麽關係。”


    趙澤瑞訕笑著說:“下官是有點不放心,才多此一問。”


    趙億青沉吟片刻,用眼睛一瞄站在遠處門口的厲冰燕,低聲說:“老夫晚上會把他們倆帶在身邊,想必王義他也不敢亂來。”


    趙澤瑞也瞄一眼門口的厲冰燕,低聲說:“話雖是這麽說,大人還是不得不防。”


    趙億青扔下手上棋子說:“老夫怎麽防?”


    趙澤瑞隨口說:“大人可以隨便找出一點托詞,晚上就可以借故不去赴宴。”


    趙億青沉吟一會,擺手說:“你說的不妥,老夫今晚如果不去,等於是在他王義麵前示弱,後麵還怎麽節製他這種驕兵悍將。”


    趙澤瑞又看一眼門口的厲冰燕,低聲說:“竹青帶人走了,還不知什麽時候能迴來。晚上大人就帶著他們兩個去,下官怕萬一出現什麽差池,連個增援的人手都沒有。”


    趙億青一時陷入沉默不語之中,他知道趙澤瑞說的是對的,對趙澤瑞的這份擔心心裏更是生出一份感激。


    王義手握兵權在隴西經營許多年,說這裏是虎狼之窩一點都不為過。前任巡撫使李牧在這裏也經營有好幾年,結果還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今晚去不去杏花樓赴宴,這個本來並不算是一個事的事,現在卻成了一個十分棘手的事。


    趙億青既不想晚上冒然去涉險,心裏更不想在王義麵前示弱,他一時間落入到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中。


    這個一時無法解開的死結,在徹底地煎熬著趙億青的身心。


    二堂裏的氣氛,刹那間變得壓抑的讓人有一點喘不上氣。


    空氣仿佛在轉瞬間被凝結,進入死了一樣的沉寂之中。


    過了一會。


    趙億青似乎是放下了心結,伸手到棋缽中抓起一顆棋子。


    他眼睛死死地盯住棋盤上錯綜紛繁的局勢,似乎是在想在這棋局中,找出今晚的應對之策。


    不知過了多久。


    “站住!”


    厲冰燕的一聲輕叱,打破了廳堂裏的沉寂。


    趙億青抬頭見厲冰燕正用胡笳,攔住一個衙役模樣的人。


    他給邊上的趙澤瑞遞去一個眼色,眼睛又盯上麵前的棋盤,似乎還在想著能在這淩亂的黑白雙子之間,找出晚上赴宴這件事的破解之法。


    “大人,喜事,大喜事!”


    趙澤瑞興高采烈的喊聲,迴響在空曠寥寂的二堂裏。


    趙億青抬頭詫異地望著大喜過望的趙澤瑞,心想終究是一介武夫,一點穩重勁都沒有。


    趙澤瑞快步來到趙億青近前,欣喜地說:“大人,隴右安遠將軍張鴻大人,他派來的護衛兵馬到了。”


    趙億青的眼中,陡地跳動起一股興奮的亮光。


    他扔下手上棋子,起身問:“人在哪裏?”


    趙澤瑞把手上公文呈送給他說:“現在人就在衙門口,足足有五百兵丁。”


    “走,快去看看。”趙億青高興地大聲說。


    厲冰燕把手上胡笳一伸,攔住剛走到二堂門口的趙億青,用平靜的語氣說:“大人,你不能出去。”


    趙億青一愣神,隨即又一笑,扭臉對趙澤瑞說:“你去把人領進來,等盧城主來了把人交給他安排。”


    趙澤瑞笑著抱拳領命,快步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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