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灼。


    胡泉兒東西方向本不算寬闊的街道,現在連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一條野狗也沒有,顯得是異常的開闊。


    喧囂聲夾著羊肉的腥膻氣,從路兩邊的酒館裏飄出,倒是也不顯得冷清。


    現在正是午時飯點剛過不久,酒館裏熱鬧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


    獨一家雜貨鋪跟熱鬧的酒館一比,顯得更是十分的冷清和落寞。


    一個年輕的夥計把頭伏在兩個膀臂之間,蹲坐在店門邊打盹。


    店裏,掌櫃的趴在櫃台上,似乎是已經睡著了。


    從掌櫃的身形上看,他分明就是神羊派的右護法獨筍子。


    店堂最裏麵,石頭壘起的貨架後麵,輕快的走出一個看著就非常精幹的年輕夥計,。


    他快步走過幾排高低不一的貨架,來到櫃台邊上,剛要張口叫醒在沉睡中的獨筍子。


    獨筍子此時剛好抬起頭,用一雙連一點倦意都沒有的眼睛,在靜靜的看著身邊的夥計。


    “掌櫃,出事了。”


    年輕夥計明知此時沒有外人在場,還是習慣性的壓低嗓音說。


    獨筍子平靜地看著他,居然沒問是出了什麽事。


    “悶倒驢的應老妖在兩個時辰前,迴到店裏後就再沒出來過,他迴來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看。”年輕夥計還是用壓低的嗓音說。


    獨筍子依舊平靜地看著他,依舊沒有說話。


    年輕夥計又接著說:“胡崽子在路邊對應老妖的女兒應梅影,不知是說了一點什麽,應梅影臉上的神色立時就顯得很是慌亂,快跑著就離開了胡崽子。她跑進悶倒驢酒館後,就再也沒有露過臉。”


    獨筍子平靜地問:“胡崽子怎麽樣?”


    年輕夥計依舊低聲說:“他看著倒是挺平穩的,不像是出了什麽事的樣子。”


    “現在他人在哪裏?”


    “剛才看他還坐在胡泉兒羊肉湯店裏。”


    “水耗子容無量見到沒有?”


    年輕夥計想了想說:“早上匆匆見過他一麵,後來就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獨筍子猶豫片刻又問:“胡泉兒在哪裏?”


    年輕夥計想都沒想就隨口說:“今天到現在都沒見到他人影子,現在他應該在他自己的家裏。”


    獨筍子忽然急切地問:“昨天那個騎驢來的姑娘,她現在在什麽地方?”


    年輕夥計想了想說:“早上她在胡泉兒羊肉館吃過飯,跟水耗子說笑了一番,去了南邊的紅柳林,一個時辰前進了胡泉兒的宅院。”


    獨筍子又急切地問:“她的底查得怎麽樣?”


    年輕夥計猶豫著說:“還沒有頭緒。”


    獨筍子沉想了好一會,又望著眼前的年輕夥計問:“你說昨天胡泉兒在街上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在找人,他後來又把找到的那些人全都給放了,這是怎麽迴事?”


    年輕夥計尷尬地搖搖頭,想了想說:“被他放掉的那些人都連夜走了,一個都沒留下。”


    獨筍子又想了好一會,開口就問:“昨天午間,胡崽子在悶倒驢酒館盤問的那個青年人,他現在在什麽地方?”


    年輕夥計不假思索地說:“他和他爹兩個人早早吃了飯,騎馬往北邊去了。”


    獨筍子搓著粗短的雙手,眼睛裏是滿滿的狐疑,像一隻又想去偷雞摸狗的狐狸。


    過了好一會。


    “出什麽事了?”獨筍子望著年輕夥計問。


    他似乎現在才想起,年輕夥計剛開始說的話。


    年輕夥計訕笑著說:“屬下認為這些事都透著古怪,特別是應老妖他們父女,更是讓人有一點捉摸不透,所以……”


    “沒有別的事?”獨筍子打斷他的話,平靜地問。


    年輕夥計趕緊點頭,表示沒有話再要說。


    又過好一會。


    獨筍子忽然看著年輕夥計說:“你去摸摸應老妖的底,看他到底出沒出什麽事。”


    年輕夥計點頭稱是,腳卻站著沒動。


    獨筍子忽然笑著說:“你盡管去,你就是被應老妖發現了,他也不敢把你怎麽樣?”


    “屬下跟應老妖打過幾個照麵,他女兒應梅影真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主,要是被她看破,屬下……”


    年輕夥計說到後麵,語氣明顯有一點顯得恐懼。


    獨筍子鄙夷地看他一眼說:“她一個姑娘家,有什麽好怕的。”


    年輕夥計低聲說:“胡泉兒都怕她。”


    獨筍子玩味地笑著說:“你是胡泉兒?”


    年輕夥計神色驟然一緊,忙一躬身,轉身準備離開,正迎上從後麵快跑上來的一個大眼睛青年人。


    “狗眼兒,就不能穩當點。”獨筍子看著剛來的大眼睛青年人說:“你又有什麽事要說。”


    狗眼兒看一眼年輕夥計說:“趙哥,我……”


    “有事直接跟掌櫃的說。”叫趙哥的先前那個年輕夥計,語氣中透著明顯的不友好。


    “小趙,你去忙你的。”獨筍子打發走先前的年輕夥計,又問狗眼兒:“你又怎麽啦?”


    狗眼兒咽了一口唾沫,急切地說:“南邊紅柳林來了一個大駝隊,他們……”


    “這裏天天都有駝隊過往,你至於這麽慌張!”獨筍子不等他說出下麵的話,厭煩地說。


    狗眼兒又幹咽一口吐沫說:“這個駝隊可大了,足有二十峰駱駝和十多匹馬。”


    獨筍子聽到他這樣說,心裏微微一動,趕緊問:“他們是漢人還是胡人?”


    狗眼兒隨口說:“他們都穿著胡人服裝。”


    “問你他們是胡人還是漢人?”獨筍子的語氣明顯有點急躁。


    狗眼兒又隨口說:“有胡人也有漢人。”


    獨筍子又問:“那些胡人都留著虯髯?”


    狗眼兒想了想說:“有虯髯的人挺多,估摸著有十個人上下。”


    獨筍子的臉上滑過一陣猶疑,又問:“他們人在哪裏?”


    狗眼兒用手指著南邊說:“在那片紅柳林。”


    “他們剛到?”


    狗眼兒搖頭說:“到了有小半個時辰。”


    “他們一直在紅柳林?”


    狗眼兒點頭說:“他們在那裏支帳篷。”


    “他們在支帳篷?”獨筍子頗感意外地問。


    狗眼兒肯定地一點頭,這才顧上用衣袖擦一把臉上的汗。


    “客官,要買點什麽?”


    店門口打盹的夥計聽見動靜,忽然起身,殷勤地笑著問。


    丁四五穿著胡人服飾騎在駱駝上,用針尖樣目光一掃,見夥計臉上全是職業性的笑容,就是沒有一點倦容。


    他又耷拉下眼睛,轉臉對身後騎在駱駝上的昊凡和栗寧說:“我去鎮上買酒,你們買好東西在這裏等我,千萬不要走開。”


    全都是胡人裝扮的昊凡和栗寧,他倆相繼跳下駱駝,昂首走進有點幽暗的店鋪裏,迎麵正遇上笑容滿麵的獨筍子。


    栗寧忙笑著問:“掌櫃的,可有風燈火油?”


    獨筍子搓著粗短的手笑著說:“姑娘是要風燈還是火油?”


    栗寧豪氣地說:“風燈和火油都要。”


    獨筍子見昊凡在四處張望,忙攔住她,用有點不友好的語氣說:“姑娘,你要點什麽?”


    昊凡擰了擰眉頭,指著栗寧說:“我們倆是一起的。”


    獨筍子聽她這麽一說,趕緊笑著拱手說:“姑娘,小店亂的很,風燈和火油都在這邊。”


    昊凡見獨筍子還擋在她麵前,轉身問栗寧:“我們要買多少的?”


    栗寧寒著臉睨昊凡一眼,對獨筍子說:“掌櫃的,風燈來十個,火油來十斤。”


    獨筍子踮著腳看著門外已經拴好駱駝,正走進來的夥計大喊:“快去把風燈和火油都拿出來。”


    夥計高聲迴應著,開始在店裏忙活開了。


    栗寧看著在打算盤的獨筍子問:“唉,掌櫃的,這裏到鎮上還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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