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泉兒這個地方的店鋪,除了酒館就是客棧,隻有一家雜貨鋪。這個獨此一家的雜貨鋪,開在鎮子的最南邊,名字就叫獨一家。


    店裏賣些水囊、駝鈴、風燈、火油之類的雜貨。


    鎮子裏,所有酒館賣的酒,無一例外全都叫悶倒驢。


    酒館裏賣的吃食也是羊肉湯、醬羊肉和胡餅之類的東西,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隻有一家例外,就是倔驢頭開的悶倒驢酒館。


    悶倒驢酒館開在胡泉兒開的胡泉兒羊肉館對麵。


    它是胡泉兒這個地方,唯一賣驢肉的酒館,也是這裏唯一是兩層樓的酒館。


    樓起的雖沒有中原地區高大,卻也是十分的寬闊。


    樓下是酒館,賣鮮香無比的驢雜湯和胡餅。講究的客人還會點上一盤醬驢肉,醬驢蹄什麽的下酒菜。


    酒賣的當然是悶倒驢酒,這也是他家的招牌特色。


    他家賣的是驢肉,過往的商旅自然公認他家的悶倒驢酒,是胡泉兒這裏最好的悶倒驢酒。


    悶倒驢酒館掌櫃倔驢頭,人生的脾氣倔做事更是絕。到他店裏吃醬驢肉喝悶倒驢酒的商旅,沒有不住在他店裏的。


    不是他強求來喝酒吃飯的商旅,非要住在他店裏不可,是他家的悶倒驢酒實在是太烈。不勝酒力的商旅,三四碗下肚少有不趴下的。


    因此,他家酒館二樓的單間客房,後麵院子裏的大房間通鋪,生意也比這裏其他客棧的生意都要好。


    離飯點還有一段時間,悶倒驢酒館寬敞的店堂裏,已經上了有六七成的座。


    幾個夥計勤快地穿行在喝酒吃飯的商旅之間,不時響起一聲響亮的吆喝聲。


    驢雜湯和醬驢肉的鮮香氣裏,夾混著從其它酒館飄來的羊膻味,充盈著整個店堂。


    在這種複雜的氣味中,當然少不了悶倒驢酒濃烈的酒香味。


    來這裏的駝隊商旅,不管是胡人還是漢人,無一例外全都入鄉隨俗,全都穿著胡人服飾。


    小七穿著胡人服飾,頭上纏著黑褐色頭箍,頭箍邊上插著一根灰褐色雁毛。


    他此時就坐在悶倒驢酒館店堂的最後麵,臉衝著酒館的門。


    小七坐的桌子邊上有一扇窗子,能清楚地看到街上的動靜。


    王掌櫃坐在小七的左手邊,他那張油膩的臉被身上的胡人服飾一襯,看著更像是一個地道的胡人。


    小七抿一口酒,從窗口收迴目光,看著邊上王掌櫃問:“離飯點還有一段時間,這店裏怎麽會有這麽多人?”


    王掌櫃也看一眼窗外不時走過的商旅駝隊,小聲說:“這裏不比中原地區,沒有什麽飯點這麽一說。過往的商旅走了幾十上百裏的戈壁荒漠,來到這樣一個集鎮,首先想著的就是吃一頓好的,在美美的睡上一個踏實覺。這裏的酒館客棧,全都是整天開門做生意。”


    小七開心的輕聲說:“我們在這裏開間酒館,生意應該也不會差。”


    王掌櫃輕呷一口酒說:“這種地方生意不好做。”


    小七看著窗外來往的駝隊,間或跑過的馬隊,用疑惑的口吻問:“這麽多過往的人,生意還不好做?”


    王掌櫃抬頭看一眼門口櫃台後麵,在忙著記帳的賬房,低聲說:“這些地方都有地頭蛇抽頭,想站住腳踏踏實實做生意,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小七自信的一笑,低聲說:“我們還怕那些地頭蛇?”


    王掌櫃睨他一眼說:“你那不是來做生意,是來搶地盤占碼頭。”


    小七嘿嘿笑著說:“哪樣不是挺好。”


    王掌櫃也笑著說:“那樣還不如做我們現在的生意。”


    小七輕快地說:“我們那個酒館沒生意。”


    “你少銀子賺?”


    小七聽王掌櫃這麽說,又嘿嘿一笑,伸手撕一塊醬驢肉放到嘴裏。


    王掌櫃也撕一塊醬驢肉,用眼神示意小七看窗子外麵街對麵,低聲說:“看到那個羊肉館了嗎?”


    小七嘴裏嚼著醬驢肉,含混著說:“剛才我就見它的名字有點怪。”


    王掌櫃低聲說:“這地方叫胡泉兒,它敢用這地方地名做招牌,你就沒想過是怎麽迴事?”


    小七猛然醒悟過來,小聲問:“他是這裏……”


    王掌櫃忙用眼神製止住還要說下去的小七。


    小七看著街對麵胡泉兒羊肉館,低聲問:“他怎麽不蓋樓?”


    王掌櫃咽下嘴裏的醬驢肉,又小抿一口酒說:“這叫扮豬吃老虎,也是江湖上人常說的,這叫低調做人。”


    小七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他倆,得意地低聲說:“就像我們開的小酒館一樣。”


    王掌櫃嘿嘿一笑,又抿一口小酒。


    小七掃一眼有點亂哄哄的店堂,低聲說:“這家酒館蓋兩層樓,又是賣驢肉又是開客棧,看來也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人家。”


    王掌櫃笑著說:“在這裏做買賣,哪家是好說話的主!”


    小七點頭說:“那對麵那家不是更不好說話。”


    王掌櫃輕輕一搖頭說:“他家好不好說話我不知道,我們現在坐的這家,肯定是不好說話的主。”


    小七狐疑地看著王掌櫃,滿臉都是疑問。


    王掌櫃又低聲說:“這家掌櫃的姓應,江湖人稱他為‘老妖’,在這裏還有一個外號叫倔驢頭。”


    “義父你認識?”小七忍不住問。


    王掌櫃搖頭說:“安排我們來的人說的。”


    “這名字聽著就是一個不好說話的主。”小七笑著說。


    王掌櫃笑著說:“這麽不好說話的人都變得好說話了,對麵哪家能是好說話的主?”


    “義父,快看!”


    小七低聲說著話,呶嘴示意王掌櫃看酒館門口。


    此時酒館門口進來一個看樣子有四十多歲,身高足有七尺五寸,腰杆挺得筆直,白發皓首的中年人。


    他穿一件白亮的漢人絲質長衣,頭頂發髻上插根白玉簪,白皙紅潤的修長手裏,抓著一把漆黑的折扇。


    他站在店堂裏和此時店裏或站或坐,所有穿胡人服飾的人一比,顯得異常的紮眼,有一股鶴立雞群的氣勢。


    櫃台後麵的賬房,店裏麵的夥計見此人進來,都恭敬地直是點頭哈腰。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這家酒館的老客或者是熟客。


    “難道會是他?”王掌櫃低聲自語。


    小七看著王掌櫃猶疑的臉色問:“義父,你認識這人?”


    王掌櫃搖頭說:“單看身材像,其他的都不像。”


    “他就是這家店主,叫什麽老妖?”


    王掌櫃輕晃著腦袋說:“說不好。”


    穿漢人絲質長衣的人站在店門口,用平和的眼神掃視店裏客人一番,信步走向店堂最後麵,信手推開一個單間的門。


    他進去後,門又被他反手輕輕的關上。


    “從這人氣度上看,應該是個不好說話的人。”小七用猶疑語氣自語著。


    王掌櫃玩味一笑說:“不應該是一個好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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