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閃光,沒有一絲風,天氣悶熱的很。


    忠王背著手站在水榭前麵,望著池塘中田田的荷葉,輕盈飛舞的蜻蜓。


    張仁臣躬身站在他身後,惶恐的臉上掛著許多水珠,不知是熱汗還是冷汗。


    忠王:“你說他怎麽去的這麽快?”


    張仁臣:“昨天戌正時,小人見他已經醉了才放他離開,沒想到他還是去。”


    忠王:“昨天的事放在你身上,你會不會去?”


    張仁臣惶恐的低聲說:“小人沒想過。”


    忠王:“他去是正常,他不去反而不正常。”


    張仁臣低頭無語,任由臉上的汗珠跌落在地上。


    忠王:“他找了殺父仇人五年多,聽到仇人的藏身地豈能不去。”


    張仁臣囁嚅著說:“小人知錯,請王爺責罰。”


    忠王慢慢轉過身,盯著他說:“你也沒什麽錯,隻是你把事情早告訴了他一個時辰,如果再遲一個時辰告訴他,再讓他多喝點酒,整個事情就堪稱完美。”


    張仁臣:“小人錯了,小人……”


    忠王歎氣說:“也怪本王沒給你交待清楚。”


    張仁臣撲通跪倒,叩頭說:“王爺無錯,都是小人不會辦事,小人懇請王爺責罰。”


    忠王用有點厭煩的口氣說:“起來起來,本王沒有責怪你。”


    張仁臣戰戰兢兢地起身,用緙絲長衣袖口擦著臉上的汗。


    忠王:“九霄樓怎麽樣?”


    張仁臣:“小人已經打發走該走的人,這次盧鶴翎鬧的動靜挺大,不過沒有出人命。”


    忠王:“驚動了地方上的人?”


    張仁臣:“沒有。動靜鬧得雖大,全控製在九霄樓院中,院中的客人也都做了安撫,消息不會走漏出去。”


    忠王滿意地點點頭。


    張仁臣恨聲說:“盧鶴翎也太不像話,明知道那是王爺的產業,他還敢去大鬧一場。王爺為他能坐上城主位置,當初是上下疏通,他一點情麵都不給。”


    忠王:“事情一出歸一出,他在九霄樓鬧騰,就是給他自己找麵子,也是想讓本王不要看輕他。現在他目的達到了,自然也就會消停下來。”


    張仁臣:“就這樣放過他?”


    忠王:“不然呢?”


    張仁臣似乎沒覺察出忠王語氣變化,繼續說:“小人認為,王爺要給他點教訓。”


    “你打算給他什麽教訓?”忠王饒有興趣地問。


    張仁臣突然感到忠王的語氣明顯不對,趕緊惶恐的低聲說:“小人聽王爺吩咐。”


    忠王在石凳上坐下,望著水榭池中婷婷碧色說:“他是個知進退的人,你找時間跟他談談。”


    “小人明白。”


    張仁臣見忠王沒有責備他,用帶著有點興奮的語氣說。


    忠王:“你明白什麽?”


    張仁臣在忠王平淡的語氣中聽出了危機,忙又惶恐地囁嚅著:“小人按王爺旨意辦。”


    忠王:“本王是叫你去安撫他,不是讓你去教訓他,惹毛了他後麵還怎麽用他。”


    張仁臣:“小人明白王爺心意,但願盧鶴翎也能明白王爺的苦心。”


    忠王擺手平淡地說:“心不心意的都是小事。”


    張仁臣的心突然一冷跟著又是一緊,陡然明白過來。


    盧鶴翎大鬧九霄樓這事,看來早就是忠王謀劃好的一步棋。


    忠王故意對盧鶴翎泄露伍道策的藏身地,就是想要盧鶴翎去九霄樓找伍道策報殺父之仇。


    他當然也料定,盧鶴翎定然是奈何不了伍道策。


    盧鶴翎在九霄樓這一鬧就欠下忠王一個人情,無形中也就成了忠王手裏的一個棋子,後麵也就隻能更加依附忠王。


    忠王也借此事敲打警告伍道策,叫他以後做事要謹慎,不可掉以輕心,更不可自以為是。


    盧鶴翎是總捕頭甘一紫屬下,甘一紫負有治下不嚴之過,順帶著也讓甘一紫欠忠王一份人情。


    忠王這個一石三鳥之計真的是好精巧,好歹毒。


    張仁臣何嚐沒想到,他自己也是被忠王捏在手裏的一枚棋子。


    忠王見張仁臣不說話,收迴目光,看著他說:“善後的事都安排好沒有?”


    張仁臣忙小心的低聲說:“裏裏外外都仔細檢查過,沒留下任何疏漏。”


    忠王:“示警的東西也掛上了?”


    張仁臣:“溫玉如昨夜親自在觀梅閣掛的紅燈。”


    “真是個能幹的女人。”忠王由衷地讚歎道。


    張仁臣又小心的問:“王爺,朱總管兄弟怎麽安排?”


    忠王:“他們是伍道策的人,妥當後自然會去找伍道策,你要安排精細人手去接管那裏。”


    張仁臣:“人手早就備好,王爺隻要吩咐就能展開行動。”


    忠王:“要不留痕跡。”


    張仁臣:“王爺放心,小人親自去處理。”


    忠王:“市麵上有什麽動靜?”


    張仁臣撲通跪下,叩頭說:“小人該死,又忘記稟報王爺。”


    忠王:“起來起來,不要動動就下跪,男人膝下有黃金。”


    張仁臣:“小人謝王爺恩典。”


    忠王望著站起身的張仁臣問:“又什麽事把你嚇成這樣?”


    張仁臣低頭躬身說:“吏部的季郎中,言官聞禦史,昨天夜裏全都死在家中。”


    忠王疑惑地問:“他們年紀都不大,怎麽就突然死在家裏?”


    張仁臣:“這是總捕房對外說的話,實際上他們全都是被人殺死在家裏,都是一刀斃命,聽說聞禦史家還死了個小妾。”


    “什麽人如此大膽,敢殺禦史言官聞大人。”


    忠王惱怒地一拍漢白玉桌子,顯然十分震怒,恨聲說。


    張仁臣:“吏部季郎中死的確實有點可惜,就聞禦史那張臭嘴,他死了倒也清靜。”


    忠王厲聲說:“大膽,你怎麽可以如此胡言亂語。”


    張仁臣嚇得一哆嗦,不敢再言語。鬱悶的低下頭站在那裏,默默咽下這口自找的晦氣。


    他知道忠王跟聞禦史麵子上還算過得去,兩人心裏卻早有芥蒂。


    張仁臣本想奉迎幾句,拍拍忠王的馬屁,沒承想火候把控的不好,反遭忠王一頓斥責。


    忠王看著誠惶誠恐的張仁臣,平靜地說:“你去問問王掌櫃,看事情是不是他做的。”


    張仁臣趕緊躬身稱是,冷汗已經順著後脊背在淌。


    忠王看著躬身離去的張仁臣,眼中浮動起一陣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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