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王見張仁臣隻顧著在哆嗦沒說話,又平淡地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張仁臣:“就在剛才,西門大街草市口出了件大事,小人……”


    “什麽事讓你如此慌張?”忠王看著手上白玉球平靜地問。


    “戶部尚書周毓秀被人殺死在草市口。”張仁臣顫聲說。


    忠王:“死了個尚書你就慌張成這樣?”


    張仁臣:“小人不是因為周毓秀被殺慌張,小人是因為這件事,沒有第一時間迴稟王爺在自責。”


    忠王:“做事要知道輕重緩急,這麽大的事你就應該早說。”


    張仁臣不住叩頭說:“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忠王:“那個款冬城主盧鶴翎,他在明察司怎麽樣?”


    張仁臣:“他現在是明察司玄都堂堂主,自從甘一紫去了遼……”


    “本王沒問你這些。”忠王有點不耐煩,打斷他的話。


    張仁臣心裏又是一驚,趴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平日裏說的話,句句都能說到忠王心裏,今天卻句句似乎都在觸忠王的黴頭。


    張仁臣自認今天自己沒有說錯什麽,忠王今天這是怎麽呐?


    忠王望著渾身哆嗦的張仁臣說:“你差人找一找戶部侍郎祁門道,叫他過來見本王。”


    張仁臣趴在地上,忙叩頭稱是。


    忠王:“你差人去府門看著點,盧鶴翎來了讓他走後門進來,今晚你陪陪他。”


    張仁臣心裏更是一驚,又是一陣狐疑。


    盧鶴翎怎麽會突然要來王府,他這個王府管事竟然事先不知道。


    忠王難道不再信任自己了?


    他仔細一想也不對,如果忠王不信任他,怎麽會讓他去陪盧鶴翎。


    張仁臣嘴裏稱是,心裏卻是在雲裏霧裏不停翻騰。


    忠王:“你知道該說些什麽?”


    “請王爺示下!”張仁臣伏在地上,小心地顫聲說。


    蠅蟲飛舞,圍著地上幹涸的紫黑色血跡,發出惱人的嗡嗡聲。


    周毓秀一身青色便服,仰麵倒在燙人的地上,頭下有一片尚未幹涸的暗紅色血,頸項處有道稍發紫黑色刀口,幾隻膽大蠅蟲在傷口上快活的忙碌著。


    殘陽在周毓秀死灰色臉上,踱上一層淡金色,給人種說不出的詭異和恐怖。


    李通見盧鶴翎過來,忙上前躬身行禮。


    盧鶴翎瞄一眼地上周毓秀慘狀,皺了皺眉頭,衝李通問:“有兇手線索沒有?”


    李通:“沒有。”


    盧鶴翎望眼街上熙攘的人群,漫不經心地說:“這許多人就沒人看清兇手的模樣?”


    一個左下巴有條刀疤的中年捕快,慢步來到盧鶴翎近前說:“當時街上人很多,可我們就是沒找到目擊者,還真是件怪事。”


    盧鶴翎見到此人忙抱拳,含笑說:“區捕頭,你在就好。”


    區捕頭也抱拳說:“盧堂主說哪裏話,區某也是剛到。”


    盧鶴鄰:“杵作還沒來?”


    區捕頭:“這種事杵作來了也沒用,還不如請盧堂主過來看看。”


    “區捕頭見笑,盧某哪懂這些事,我們一起去看看。”盧鶴翎笑著說著話,在周毓秀屍體邊上蹲下身。


    區捕頭見盧鶴鄰在查看死屍頸項上傷口,輕聲說:“區某已經查驗過周大人的傷口,就是一刀斃命,也看不出有什麽不同。”


    盧鶴翎看了屍體片刻,起身用絲巾擦著手說:“區捕頭,你真沒看出點什麽來?”


    區捕頭笑著說:“區某猜測殺周大人的這把刀夠快,兇手還是個左撇子。”


    盧鶴翎扔掉手上絲巾,含笑說:“區捕頭既然什麽都看出來了,這件事還是交給你們總捕房查辦的好。”


    區捕頭神色一正,冷冷地說:“盧堂主,總捕頭去了遼東,區某就是個小捕頭,這麽大的案子交由區某負責怕是不妥吧!”


    盧鶴鄰心裏一緊,麵上卻是笑著說:“人先弄到你們總捕房,後麵我們明察司,你們總捕房共同查辦此案,區捕頭以為如何?”


    他本想置身事外,把這個燙手地瓜扔給總捕房,沒成想區捕頭也是個人精,沒有接他這個燙手的地瓜。


    盧鶴鄰隻有退而求其次,拉著總捕房一起來查辦。


    “不妥,區某看人還是先弄到明察司的好,區某隨時聽從盧堂主差遣。”區捕頭板著臉說。


    盧鶴翎沉吟片刻,又看看天色,笑著說:“既然這樣盧某就聽區捕頭吩咐,人先弄到明察司,請區捕頭安排總捕房的杵作,過去查驗就是。”


    區捕頭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盧鶴翎這般奸滑,還是要拽著他不放。


    他也不想趟這渾水,現在見盧鶴翎如此說,也不好再推諉,隻好禮貌性地對盧鶴翎抱抱拳,揮手領著手下捕快揚長而去。


    盧鶴翎看著總捕房人離去,對李通說:“叫人把周大人先弄迴去,等總捕房的杵作去查驗。”


    李通抱拳稱是,開始招唿明察司捕快清理現場。


    盧鶴翎抱拳對邊上的周主簿說:“有勞先生在此照看,在下還有點事急著去辦,一切明天再說。”


    他說完話並沒等周主簿說話,轉身就消失在人流中。


    周主簿看著盧鶴翎急匆匆的背影,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


    酉正時。


    日頭還頑強地掛在西邊的天空,還是熱的不行。


    盧鶴翎在王府侍從引領下,快步走在迴廊裏,汗水已經濕透他的衣衫。


    侍從轉過迴廊,指了指遠處的水榭,躬身離去。


    張仁臣站在水榭裏,瞄見盧鶴翎快步走來,他沒有出來迎候,反而把臉扭向水榭外的池塘,欣賞起落日下波光靈動的水麵。


    “張大人,在下來遲,勞大人久候。”


    張仁臣轉身見盧鶴翎在抱拳行禮,忙笑著拱手說:“城主大人如此多禮,小人不敢當,不敢當啊!”


    盧鶴翎笑著說:“在下有事耽擱了,王爺還沒到?”


    張仁臣讓他坐下,含笑說:“王爺剛離開城主大人就來了,真是不巧的很。”


    盧鶴翎知道他是在責備自己來遲,勉強又一笑說:“在下身在公門,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王爺來了,在下自當向王爺請罪。”


    張仁臣聽出他的話是綿裏藏針,也就又笑著說:“城主大人說哪裏話,王爺怎會不體諒城主大人的苦衷。隻是王爺公事繁忙,叫小人在些恭候城主大駕,還請城主大人見諒才是。”


    盧鶴翎從他話裏聽出,忠王今天不會再出現,心裏是老大的不高興,但又不敢有所發作,隻能忍氣吞聲再次抱拳說:“有勞張大人。”


    張仁臣指著桌上酒菜,笑著說:“我們坐下說話,興許王爺忙完了公事還能過來。”


    盧鶴翎攔住要斟酒的張仁臣,故作姿態地說:“王爺既然還會來,還是等王爺來了再說。”


    張仁臣推開他手說:“王爺交待過不用等他,讓我們先用。”


    盧鶴翎含笑定定地看著,張仁臣那張老奸臣滑笑臉,心裏開始在盤算著接下來的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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