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烏佛坐在寬敞不甚明亮的屋裏。


    他低眉在盤著手上佛珠,聽見腳步聲,輕聲問:“遲堂主,情形如何?”


    遲先手躬身說:“那邊沒有得手。”


    青烏佛用輕哦一聲,迴答了他的話。


    “看來法師又要多出件事。”遲先手在青烏佛邊上坐下,獅子眉微微一抖,笑著說。


    青烏佛又哦了聲說:“遲堂主要老納做什麽,盡管吩咐老衲。”


    遲先手知道青烏佛不想多事,再說青烏佛現在是總護法,他隻是一個堂主,他怎麽當得起青烏佛說的吩咐。


    他恭敬地輕聲說:“在下怎敢煩勞法師,全是掌門的意思。”


    青烏佛:“遲堂主不必客氣,有事盡管直說。”


    遲先手獅子眉一挑,小聲說:“殺嶺南王二公子宗政傑。”


    青烏佛沒說話,隻是點點頭。


    遲先手:“這幾日他要迴番禺城,伍掌門已經謀劃好一切。”


    青烏佛:“那小子也一並迴來?”


    遲先手:“伍掌門的安排不會有錯。”


    青烏佛:“這樣最好,省去老納許多事。”


    遲先手笑笑,殷勤地說:“酒菜已經安排好,在下陪法師喝幾碗如何?”


    青烏佛起身一笑 合十說:“有勞遲堂主。”


    夜深人靜。


    暗淡的篝火,時不時有火舌躥動。


    馮文卿躺在地上閑著眼,豎耳仔細聽著周邊動靜。


    片刻。他睜開睡眼,慢慢起身,躡手躡腳走向篝火另一邊。


    宗政傑坐在樹段上,眼睛似睜非睜看著漆黑遠處。


    黑色胡笳斜靠著紅衣,映著不時跳動的篝火,發著幽暗的藍光。


    厲冰燕坐在離宗政傑一丈的邊上,雙目緊閉,似乎睡得很沉。


    厲小卉坐在宗政傑身後一丈遠的地方,懷裏抱著紅纓亮銀槍,嘴裏發出低輕的鼾聲,想是睡得很深很熟。


    宗政傑見篝火邊有黑影晃動,警覺地睜大眼,準備隨時發聲喊人。


    “沒嘴小爺,半夜不睡覺瞎轉悠什麽?”


    馮文卿耳邊陡地響起竹青的聲音。


    他心裏一悚,扭頭見四周漆黑一片,並沒見到竹青的人影。


    馮文卿心中暗想,才幾日不見竹青,難道他的內力已經達到“隔空傳音”的境界?


    他不及細想,也沒有時間細想。


    馮文卿轉身快步走到黑暗處,跟著傳出水打地上枯葉聲。


    片刻,馮文卿又躡手躡腳迴到原來的地方坐下。


    鍾離微微睜開眼,瞟邊上馮文卿一眼,複又閉上眼。


    厲冰燕正了正身子,瞄一眼宗政傑,拿起胡笳放倒在腿上,手卻沒有離開胡笳。


    陽光普照,天氣出奇的好。


    昊凡扭頭看眼身後暗綠色密林,歎氣說:“總算走出了這鬼地方。”


    鍾離在她身後猛地大喊一聲,嚇得她啊地大叫著跑出一丈多遠。


    眾人全都哈哈大笑,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公儀靜走到竹青麵前,嘴唇動了動,愣是沒說出話。


    竹青見公儀靜窘迫的樣子,知道她有話想說,忙笑問:“公儀堂主,你有什麽事就直說。”


    他不經意的一聲公儀堂主,徹底解開了公儀靜的心結,也為她後麵跟竹青相處,掃除了心裏障礙。


    公儀靜忙抱拳說:“稟總教習,現在出了林子有兩條路可以迴番禺城。一條是走八裏坡,一條是走響水溝,請總教習示下。”


    竹青笑著問:“哪條路好走?”


    公儀靜沉吟半會說:“響水溝路近,但比較荒蕪。八裏坡雖遠點,比較好走。”


    竹青:“哪條道明天能迴到番禺城?”


    公儀靜:“走哪條路明天都到不了番禺城。”


    竹青又笑著問:“近道也不行?”


    公儀靜:“總教習想早點迴到番禺城,屬下認為還是走八裏坡好。”


    竹青奸滑地笑著問:“為什麽不走響水溝這條近道?”


    公儀靜:“響水溝雖近幾十裏,但它是兩山夾一溝,道路崎嶇難行。八裏坡路比較平坦,坡上還有一家老店,可以在哪裏打尖歇腳,運氣好的話還能雇上腳力。再往前還有個叫忘憂坪的地方,也可以打尖歇腳,這樣走人不會太累。”


    “我想走八裏坡。”昊凡搶著說。


    “我也想走八裏坡,那家老店的酒不錯。”丁四五耷拉著眼皮說。


    “你喝過那老店的酒?”竹青含笑看著丁四五問。


    丁四五搖著說:“沒喝過。”


    竹青:“沒喝過你起什麽訌?”


    丁四五笑著說:“我跟厲協查來的時候,走的就是這條道,當時急著趕路並沒停下,馬跑過他家門前時我聞到了酒香,憑我的經驗判斷,他家的酒一定不會差。”


    竹青轉臉問公儀靜:“我們來的時候,走的是響水溝?”


    公儀靜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當時心裏急,沒想著走八裏坡。”


    竹青笑笑,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他想起來時走響水溝的情景,那路是實在難走,而且還荒無人煙。雖說每人都有武功,走的也是十分艱難。現在多了個穴道被製的宗政傑,要走響水溝怕是更難,估計會走的更慢。


    走八裏坡應該不錯,至少還有家賣酒的老店。


    丁四五是個酒鬼,他說哪家酒不錯,估計哪家的酒不會差。


    眾人連日辛勞不堪,正好在那裏歇歇腳。再說,迴到番禺城還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麽事,大家也不宜太疲勞。


    “那家老店開了多長時間?”竹青突然問公儀靜。


    “老店自然是開了很久,不然怎麽叫老店?”丁四五笑著說。


    公儀靜搖頭說:“開的時間並不長,也就兩三年時間。”


    竹青驚疑地瞪起眼睛問:“兩三年也能叫老店?”


    公儀靜笑著說:“他家店的名字叫老店。”


    竹青啞然而笑,心想自己心思全盯在丁四五說的酒上,連公儀靜的話都沒聽清。


    公儀靜:“在八裏坡能開兩三年的酒肆,確實可以稱為老店。”


    丁四五笑著問:“為什麽?”


    他久闖江湖,心裏完全不能接受公儀靜這種說法。


    眾人心裏也都有這樣疑問,隻是沒有問。


    哪個敢稱老店的酒店,不至少要開十年以上。


    “丁捕頭,你來的時候過了這家老店,可曾看見有別家酒肆?”公儀靜沒有迴答丁四五的問話,反而反問他。


    丁四五想都沒想,搖頭說:“沒有。那又怎樣?”


    公儀靜含笑說:“再有三四個時辰,你自然就會知道。”


    丁四五:“哪要這麽長時間,來的時候我和厲協查幾個人,也就走了有一個時辰上下。”


    “來的時候我們都騎著馬呢!”厲小卉忍不住說。


    丁四五一凝神,繼而一笑。


    “我看還是走響水溝的好。”


    厲冰燕突然冷冰冰地說。


    竹青心裏一動,不知她怎麽會反對走八裏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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