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


    黎芸從夢中驚醒,其臉色蒼白,胸口上下起伏著,唿吸異常急促,而鬢角和額頭布滿冷汗。


    冷靜了許久,她緩緩坐起身子,從床頭櫃上拿起兩張紙巾開始擦汗。


    這已經不知道是黎芸第幾次做的相同噩夢了。


    噩夢的內容基本沒有任何區別,就是兩個戴著麵具。看不清楚具體模樣的古怪身影在夢中閃動,他們嘴巴裏不斷念叨著陰陽二字,同時伴著像是風聲般的雜音,向其招手。


    而這個噩夢已經持續了好幾個月,當黎芸聽到陳天宇要到名為陰陽鎮的小鎮上取材拍關於儺的紀錄片時。


    她便義無反顧地選擇了一同前行。


    本來作為剪輯師的黎芸是不用親自到現場的,可無奈聽到鎮子的名字,心底裏就湧起一股莫名的探知欲,似乎有什麽在勾動著其。


    再聯想到連續做的噩夢內容,她為了解開心中的疑惑,沒有猶豫,立即參與了這一次的拍攝活動。


    然而,到了這個小鎮子,噩夢依舊繼續著,甚至變本加厲,黎芸剛才有一種鬼壓床,無法從夢中擺脫,在其中逐漸沉淪的感覺。


    她昨晚上睡不好除了是擔心閨中密友林淼淼外,噩夢這個因素也是占比極大的。


    不過說起來,今天的噩夢與往日有些不同。


    她能很清晰地看到那兩個戴麵具人影的具體外貌。


    兩個人影穿著古老的戲服,那服飾是玄色與赤色相間的,花紋古怪,麵具則是純黑色的扭曲人臉。


    沒錯,就和鎮長家大門前的門神畫上的那兩位一模一樣。


    所以黎芸才會出現如此大的反應,她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在自己看完了那兩張門神畫之後,潛意識裏麵把具體的外形強行和噩夢內容糅雜起來。


    黎芸顫抖著手把揉捏成一團的紙巾丟在一旁,雙手抓著頭,看起來有些崩潰,她快受不了,在這樣下去,恐怕連入睡都做不到,或許選擇跟來這個鎮子本身就是個巨大的錯誤。


    這大概就是自己的命格的問題吧......


    從剛剛出生時,父母找先生給她算命取名字,就曾經斷言過自己八字為純陰,是不詳,在桃李年華之際,便會遭受一場沒有任何活路的大難死劫。


    當時,父母聽到這些,也是生氣,直接就趕走了那位先生,找了另外一位算命,給她取了現在的名字。


    而這些都是懂事後,父母當作笑料說與她聽的。


    聽到這些的時候,黎芸也覺得可笑。但現在迴想起來卻覺得細思極恐,因為真的開始對應上了,她就像是被命運裹挾,在冥冥之中被指引到了這個小鎮,正一步步地走向死亡的深淵。


    自己該怎麽辦?


    現在鎮子唯一的出口已經被封住,閨蜜莫名其妙地暈倒,愈發清晰詭異的噩夢,諸多的奇怪,讓她的內心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還沒談過戀愛,甚至連男孩子的手都沒有牽過。


    可哪一個異性戀的妹子,沒有做過可以遇到一個真命天子與自己白頭偕老的美夢呢?


    實際上說來,她長得其實還算清秀,上學時也時常有男孩子追過其,隻不過黎芸是一個家長老師眼裏的乖孩子,隻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沒有去對這些做出迴應。


    久而久之,很多認識的朋友都經常打趣地說,黎芸不是喜歡女孩子,就是一個沒有什麽感情,隻會學習的書呆子。


    對於這樣的評價,黎芸並不在意,她甚至有部分是認同的。


    直到在巴士上看到了樊仁,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喜歡什麽類型的。


    嚴格上來說,樊仁並不算長得有多麽驚世駭俗地好看,充其量隻是清秀往上的水準。


    對方吸引她的還是其身上的氣質,神秘內斂卻又勾人,黑色的眸子宛如一潭波瀾不驚的湖麵,讓人看不穿,還會映照出自己。


    想到這,黎芸的心情也放鬆了些許。


    揉了揉發紅的眼眶,將眼角的淚水用手背擦掉,她振作了起來,然後下床,走向獨立的衛生間,擰開水龍頭,開始往臉上不斷拍水清洗......


    隔壁房間內。


    “淼淼,睡了這麽久,你的身體有什麽不適嘛?”陳天宇看著乖乖把葡萄糖全部喝掉的女友,眼神帶著擔憂。


    林淼淼在喝下葡萄糖後,木訥的眸子盡管依然透著暮氣,但變得還算靈動起來:


    “沒什麽事情的,我的身體好著呢,就是單純的餓了,想要吃肉,吃昨天晚飯時,吃過的那份味道獨特的羊肉。”


    說完,她還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吞咽著口水,沒有喉結的喉不斷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那就好,要吃的羊肉得等一會,你先休息著,我等等再帶你去找管家要來吃,好嗎?”陳天宇的神色緩了緩,他柔聲細語地安慰著女友。


    畢竟剛剛醒過來,一下子不應該吃太油膩的東西,而是要慢慢調理。


    “先讓我看看你的燒徹底退下來沒有。”陳天宇用還算大的手掌輕撫林淼淼的額頭。


    “溫度完全正常,應該沒事了,來,把這杯溫開水喝掉先。”


    陳天宇把涼了一分鍾的熱水遞給林淼淼,眼神裏麵全是寵溺和關心。


    林淼淼歪著頭接過水,而後看著陳天宇中指上的銀質戒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諷笑。


    她接著揚起自己的左手:“這戒指未免有些太廉價了吧,天宇。”


    說罷,林淼淼沒有去看陳天宇有些難看的表情,直接自顧自地把手中的溫水喝掉。


    “抱歉,等之後有了錢,我會補償你的。”陳天宇對於戒指的事情,他自己也是有些愧疚的。


    “啊,是我的問題,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林淼淼把水杯放好,滿臉歉意地抱住陳天宇,“對不起,說了傷你心的話。”


    “沒事,放心,我一定會補償你的,說到做到。”


    下巴靠在陳天宇肩膀上的林淼淼,臉上的笑容愈發地張揚,她看著對方的脖頸,露出渴望的表情,同時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愛人的背部。


    “天宇,我真的好餓啊,好想吃本地的羊肉,可不可以現在就下樓,找管家小綠要啊。”林淼淼嘴巴裏不斷分泌著唾液,強忍著饑餓,近似於撒嬌的呢喃著。


    感受著女友的耳廝磨鬢,傳來的熱氣,陳天宇的身體也有些酥軟了,他在對方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好吧,我們現在就下去找管家小綠吧。就怕今天可能會沒有你想要的羊肉。”


    “謝謝親愛的,肯定會有的,這裏可是鎮長家。”林淼淼喜笑顏開,篤定地說。


    “好了,先下床吧,睡了這麽久,又沒吃飯的,還有沒有力氣走路啊?實在不行,為夫來個公主抱把你抱下去。”陳天宇故做亮出肱二頭肌的動作。


    “有的,臭不正經的。”林淼淼起身下床,嬌嗔地白了一眼陳天宇。


    陳天宇卻沒有過大的反應,還愣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麽了?”


    林淼淼看著陳天宇,好奇地問。


    陳天宇搖搖頭:“額,沒事,突然想到一些事情,走吧我們下樓去。”


    “好。”


    房門被打開,陳天宇和林淼淼往樓下走去。


    走到一樓大堂,其他人都不見蹤影,陳天宇想了一下,估計他們都在補覺,畢竟因為自己女友的事情,鬧了一早上。


    環視一周,隻有管家小綠拿著一個大鐵壺澆灌著院子中央的那盆不知品種的植物,頗有閑心的樣子。


    陳天宇走到對方身旁,準備開口,卻被一股難聞的味道,嗆了一下。


    那股味道極為難聞,是血腥和腐爛死老鼠混雜的臭味。


    仔細看去,管家小綠手上的鐵壺噴出的水居然是暗紅色的。


    這把陳天宇嚇了一跳,他掩著口鼻:


    “管家,你這是在澆水嘛?為什麽這水是紅色的?不會是......”


    “哦,就是血水。還記得我說過的我們鎮子特有的羊品種嘛?這血水就是羊身上的。”管教小綠沒有迴頭,仍舊在專心地澆水。


    “可是什麽植物要用血水澆灌啊,這也太奇怪了吧?”陳天宇皺起了眉。


    “這是泰坦魔芋,別名叫屍香魔芋,一種獨特巨大的花植,之所以用血水澆灌,就是因為這能讓其開更為嬌豔的花瓣。而這花瓣傳說曬幹磨成粉末,可讓即將消散的靈魂穩定。”


    “......”


    陳天宇將視線挪移到眼前的巨大植物上。


    “當然那隻是傳說,主要的作用還是可以滋陰安神。我那裏有藥粉,客人你需要嗎?”


    麵對著植物散發出來惡臭,陳天宇連忙擺手:


    “不需要哈,這玩意在我認知範疇之外,不太能接受。”


    “真的嗎?”管家小綠此時忽然轉身,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僵笑,盯著陳天宇身後的林淼淼。


    “真的,不用......”陳天宇的語氣開始遲疑,他發現管家小綠雖然是和自己說話,可眼神卻在自己的女友身上流連。


    他也由此聯想到了有幽閉恐懼症的林淼淼,昨晚上在封閉幽暗的環境中,緊張到昏過去的情況。


    這個粉末有安神的作用,應該可以給淼淼拿一點來用一下。


    陳天宇也扭頭看向林淼淼:


    “淼淼,你要嗎?”


    “可以嗎?”林淼淼試探地說著,語氣有點奇怪,她的眼神此刻是和管家小綠對上的,這讓陳天宇不太舒服。


    “當然可以。”陳天宇和管家小綠異口同聲地一起說道。


    “......”陳天宇重新換頭看向管家小綠。


    管家小綠隻是笑著微微點頭,從綠色長衫胸口處的口袋。拿出一個用透明袋子裝著的紅色粉末,遞給陳天宇。


    陳天宇猶豫了幾秒,繼而接過:


    “謝謝......這需要多少錢?”


    “不用錢,來者即是客。”


    管家小綠臉上的笑意不減,盡管在陳天宇現在看來極為欠揍。


    “那怎麽服用?”


    “伴著溫水喝就好了。”


    陳天宇點頭,把手中的粉末拿給林淼淼,後者接過的時候,眼底劃過難掩的渴望。


    “謝謝老公。”林淼淼用雙臂環抱著陳天宇,在其左側臉親了親。


    “哦,對了,管家,你們本地特有的羊肉還有嗎?淼淼有些餓了。”陳天宇被親之後,身體微微僵住。


    “有的,不過不多,但是不久之後就會有一批準備養起來的羊。別著急,放心,還有十來分鍾,午飯的時候就能吃上了,小紅在做菜呢。”管家小綠轉過身,繼續用手上的大鐵壺澆灌著含苞待放的泰坦魔芋。


    “可是......”


    “我現在不太餓了,既然管家都已經這麽說,就不要麻煩別人了,再等一下也沒事。”林淼淼製止住了陳天宇接下來的話語。


    俯首看著懷中熟悉的麵容,陳天宇隻覺得全身充斥著疏離和陌生感,他最後隻是點點頭,就真的沒再說什麽,陷入了沉默。


    “砰砰——”


    院門忽而被大力敲響。


    管家小綠停止了手中活計,走向大門。


    咿呀一聲,是樊仁迴來了。


    隻不過他看上去氣喘籲籲的,像是剛剛跑完步迴來。


    原本早就應該迴來的樊仁,被後山上兀然泛起來的白霧,搞得暈頭轉向,花了老大的功夫和時間,才從上麵跑下來。


    “黑羊哥,你這怎麽喘著氣啊,是出去運動了嘛?”陳天宇走了過去。


    “嗯,出去逛逛,找小說靈感,結果逛到了後山上去,起了霧,差點迷路迴不來。”


    樊仁瞥了眼站在一旁的管家小綠,視角很快就察覺到了站在大堂附近的林淼淼:


    “你女朋友醒了啊?”


    “嗯,燒也退了下去。”


    看到林淼淼醒轉,樊仁心裏繃起的弦稍稍鬆了些,他頷首:“讓她多休息吧,畢竟受驚過度,精神會不太好。”


    “嗯嗯,這個我知道的,黑羊哥,你迴來的正好,準備開飯了,你也一起來嚐嚐本地特有的羊吧。”陳天宇說。


    “行。”樊仁沒有拒絕,因為如果飯菜真的有什麽問題的話,他在黃泉飯館吃的,可不會比在鎮長家的要好到哪裏去。


    管家小綠這時也開口:


    “既然如此,我就先去準備桌椅碗筷,順便叫其他客人,以及老爺夫人一起出來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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