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元思被這些物質吞噬的時候,纏繞在他手腕上的小藤蔓也被連帶著一起吞了進去。


    但或許是因為小藤蔓太小,隻是作為無數被分散的意識的一小部分的一根幼年的藤蔓,它並沒有受到這些物質的影響。


    而同時,也是因為它實在太小,在空元思完全被這些物質死死包裹住無暇顧及它之後,小藤蔓根本無法在這樣的狀態下移動分毫。


    直到空元思重新被迫迴到雲層中,身體因為精神被侵蝕開始變得不再穩定,小藤蔓才終於從被死死壓住的狀態中掙脫出來。


    在掙脫了無法動彈的困境之後,小藤蔓很快就察覺到了眼前這個自己看中旅的人類正陷入了某種危機中。


    可是同樣的,它隻是一根小小的幼年藤蔓,沒有成熟後藤蔓們的重新匯聚後的智商,也沒有更多的能力。


    它從孵化到現在也不過才誕生了短暫的兩天多一點。大部分的行動也都是循著本能。


    但也正是因為這兩天中不同於其他藤蔓的經曆,讓小藤蔓在某些方麵產生了某種變化。


    它沒有寄生到人類的身體中,雖然不多但也確實長大了一點,而這些生長也並非靠著汲取人類的情緒。


    明明隻是一點意識的殘渣,卻也因此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情緒。


    小藤蔓在失去了意識的空元思眼前急切地晃動著,卻無法喚迴他的神智。


    空元思的四肢已經基本被那些貪婪的霧氣吞沒,小藤蔓能感知到這個人類正在徹底消失。


    它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做,甚至它其實對於死亡或者消失這些都不太明白。


    它隻是本能地不希望這個自己喜歡的,曾經在那些可怕的怪物麵前保護過自己的,曾經給過自己可以成長的養分的人類消失在麵前。


    ——


    純白侍者向後退了一步,緊接著高壯侍者上前,狠狠一拳將還勉強支撐著自己身體的盛衍砸到了地上。


    “一個是無法殺死的怪物,一個是能和所有惡心的存在融合的怪物。”


    純白侍者最後鄙夷地看了一眼這個倒在泥濘中,再沒有更多反抗能力的人類,轉身看向還在向後退縮的粉色藤蔓們,充滿厭惡的聲音消散在雨中:


    “被神明厭棄的垃圾,活該在永遠的痛苦中受折磨。”


    盛衍倒在地上,頭被高壯侍者巨大的力道死死按住,金色發絲上沾滿了地上被雨水澆透的泥濘。


    他耳中一片嗡鳴,純白侍者的話似乎觸碰了隱藏在盛衍自己都無法得知的記憶深處某個特殊的開關。


    那是從未有過的憤怒情緒。


    在這個世界輪迴了幾十次,不管是永遠無法逃離的追捕亦或每一次的虐殺,不管是被嘲諷還是被辱罵,不管被誰,被怎樣對待,盛衍都未曾有過一點不滿。


    他總是善良公正,平和溫厚,外表像是天使,也像是機器,總之就是不像一個真實的人。


    而現在,他卻第一次感覺到了憤怒。


    盛衍被按在地上,身體肌肉繃緊,原本已經放棄了掙紮的雙手緊握成拳,骨節泛出青白色。


    腦中的嗡鳴聲越來越響,他眼前不斷閃過空元思被長劍穿過胸膛,被詭異的霧氣包裹吞噬,藤蔓被高壯侍者踩在腳下一點點被碾碎的畫麵。


    被折斷的道具長劍依舊被他緊握在手中,劍柄都因為他的用力發出了響動。


    純白侍者已經轉過身去,這點動靜並沒有吸引她的注意。


    而高壯侍者倒是注意到手中弱小獵物這點最後的掙紮,從鼻腔中發出了點嗤笑。


    緊接著高壯侍者抓著盛衍的頭發,將他的頭抬起,又狠狠摜在了地上。


    頭與地麵碰撞時,那些畫麵全都消散,他聽見了一個縹緲的聲音


    “你要永遠善良,永遠富有同情心,永遠冷靜。”


    “世人需要你的拯救,那些汙濁的靈魂都會被你感化。”


    “你會成為新世界的守護者。”


    但很快又有另一個不同的,更稚嫩的聲音緊隨其後


    “守你大爺。”


    “他要當神,那就讓他自己創世去。”


    “當個老大了不起哦,屁事不做,髒活累活全丟給別人,就擱著叭叭叭叭的就算是個神啊?”


    “他要是神,那我就是神他祖宗!”


    純白侍者喉嚨中傳出的吟唱聲變得越來越大,幾乎完全壓製了天空還在不斷轟鳴的雷聲。


    盛衍藍色的眼睛被血水和泥水模糊,隻能勉強看到不遠處大片枯萎的粉色藤蔓。


    現在他們這些掀起反抗的罪魁禍首已經被解決,緊接著要被處理的自然就是這些膽敢反抗神明的螻蟻。


    高壯侍者按在盛衍頭上的手不斷收緊,他聽見了自己頭骨碎裂的聲音。


    這種死法倒還是這個副本裏的第一次。


    ——


    袁閏伸出去的手停頓在原地,他渙散的意識因為少女最後那一句話突然被從虛幻中拽迴了現實。


    他轉動著眼珠,看向麵前還溫柔笑著的少女,聲音有些嘶啞:


    “隻要我走迴正確的道路,就可以得到我想要一切?”


    他重複了一遍少女剛剛的話。


    少女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話中的問題,因為他突然的轉變又有些急切地靠近了一小步:


    “是的,你將會得到神明的恩賜,成為最幸福的孩子。”


    她仰著頭,蒼白美麗的臉上是極具蠱惑的笑,看起來對眼前人會被自己說服勝券在握。


    袁閏卻默默將已經伸到一半的手收了迴去。


    “還是算了。我家長和老師從小就教我們想要的東西要自己去爭取。”


    他圓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有些憨厚的笑:


    “以及,邪教害人。”


    少女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緊接著,猙獰出現在那張甜美嬌俏的臉上:


    “你這個……”


    她張開了嘴,嘴裏滿是泛著冷光的慘白尖利的牙齒,一圈又一圈,看得袁閏冷汗直冒。


    “不識好歹的垃圾!”


    她尖叫著衝了上來,袁閏想要躲閃,卻發現剛剛好不容易獲得的自由也在自己拒絕了對方的邀請之後再度被剝奪。


    他頭頂,六對被用來遮擋暴雨的看起來大而柔軟的羽翼也在瞬間變得堅硬鋒利,挾著雨水以極大的力道向袁閏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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