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含怨恨的詛咒在瀕死的人們口中吐出時,幾乎化成了有如實質的怨氣。


    尤其是這還是一個情緒本就算是某種特殊能量,或者說情緒是相對來說極其重要的能量的副本世界。


    不管是還在艱難抵抗著獄警攻擊的擺爛玩家們,還是那些因為獄警人手變多之後同樣開始變得艱難起來的杜弗尼為首的npc們,亦或者已經做好了徹底放棄眼前這些囚犯準備重頭開始建造這所監獄的純白侍者。


    所有還擁有一定理智的存在耳中,腦海中,在那個瞬間都像是被這些過於激烈的情緒衝擊到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從渾身戰栗心底發寒腦袋一片空白的狀態中清醒過來,袁閏迎麵就看到了和自己糾纏了許久的獄警向著自己腦袋伸來的手。


    其實距離獄警向他們發動攻擊過去的時間並沒有很久,但獄警異變後的能力增長太過恐怖,長久以來的躺平生活也讓擺爛玩家們幾乎忘卻了要怎麽才能和這些副本怪物們對抗。


    他們隻能靠著本身就積累不多的道具艱難抵抗躲閃著。


    而在玩家中占據了一定領導地位耳朵袁閏也並沒有比其他人好上多少。


    甚至因為眼鏡的能力,提前得知了獄警實力的袁閏在最開始就抱著相對悲觀的態度。


    所以在看到獄警已經近在咫尺的手掌後,他瞳孔緊縮,下意識隻想後退躲閃。


    結果剛一後退,就又撞上了另一個眼神混沌卻依舊滿臉惡意的高大獄警。


    完了。


    當腦袋被屬於獄警還沾著血汙的寬大手掌按住,圓潤心中隻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或許是因為死亡前餓時間都會被無限拉長,在感知到從獄警手掌傳來的足以在瞬間捏碎自己顱骨的力道之前,他的視線透過獄警張開的指縫,看見了那些似乎是和自己一樣落進獄警手中的同伴們。


    看到了這些擺爛玩家們臉上相同的絕望表情。


    他又想起了前一夜藤蔓空元思和他們這些對副本還處於幾乎一無所知狀態的玩家的對話。


    在得到了應允之後,為了能夠獲得更多的副本探索度,玩家們並沒有矜持,七嘴八舌問了很多問題。


    他已經不太記得是哪個玩家提出的問題了。


    隻記得具體問的好像是為什麽明知道犯人們無法逃走還要組織這場大型逃獄。


    而當時空元思的迴答是“隻有讓他們徹底絕望,真神在他們心裏的地位才會真的動搖。”


    袁閏的迴憶就停留在“徹底絕望”這一句。


    他無法抑製地生出了一個疑問:


    所以,這個“他們”是不是也把我們這些玩家包含在內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袁閏來不及繼續思考,他聽見了像是響起在腦袋中骨頭碎裂的哢嚓聲。


    但就連袁閏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在死亡即將到來之前,他卻並沒有生出多少怨恨不滿的情緒。


    他甚至看到了好幾個同樣被獄警們捏住了頭顱的玩家們。


    無一例外的,他們臉上的神情並不驚恐,也沒有什麽怨恨,甚至算的上平和。


    ——


    純白侍者從那些充滿怨恨的詛咒聲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狀態比起擺爛玩家們還要更差上幾分。


    她站在混亂的人群之外,就連哭喊之類的嘈雜聲音都因為空氣牆的存在被阻隔了許多。


    但那些尖利的詛咒卻依舊附骨之蛆般不斷在她腦中迴蕩。


    “我詛咒你!”


    “詛咒你!”


    這些聲音時高時低,時而拉長時而短促,一遍又一遍。


    在某個瞬間,這些迴音又仿佛與另一道陰冷黏膩的聲音重合:


    “侍者大人,和我一起墮落吧。”


    純白侍者猛地捂住了自己曾經親手撕扯下來的那隻眼睛。


    不知道是錯覺,亦或者是真實存在的,她又一次感覺到了有什麽在自己皮肉之下生長的痛楚。


    在她又一次將指甲深陷進了蒼白皮膚下麵的時候時候,被她掛在脖子上的似乎是代表典獄長身份的掛墜也終於在源源不斷向外溢出的黑色侵蝕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一聲,碎裂的輕響。


    純白侍者又一次將自己的半個麵部撕扯了下來。


    但迴蕩在她腦中的聲音這一次卻並沒有因此消失,反而變得更加清晰。


    那並不是她的錯覺。


    “侍者大人,我將您的靈魂也獻給了魔鬼。”


    那聲音並非是從她剛撕扯下的眼睛中傳來的。


    純白侍者低垂下自己隻剩半邊的臉,白色的眼瞳停留在自己胸前不知何時出現了裂縫的掛墜上。


    臉上僅剩的那隻像是貼上去的白色紙片一樣的眼睛前所未有地顫抖了起來。


    ——


    在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坦然接受了即將到來的死亡之後,袁閏閉上了眼睛。


    但預想的劇烈疼痛並沒有到來。


    隻是透過眼皮能隱約感知到的光線似乎被什麽遮擋住了。


    耳邊的嘈雜聲響也在同一瞬間消失。


    袁閏在詫異中睜開眼睛,眼前的獄警變成了一束暗紅色藤蔓綻開的血肉花束。


    唯有按在他臉上的那隻寬大手掌還勉強維持了人形,但也在他睜開眼睛後退的時候軟趴趴落在了地上。


    那束從獄警體內炸開的暗紅色藤蔓在他麵前變化成了身後延伸出一根藤蔓的渾身都是暗紅色,一眼可見是由藤蔓構成的空元思。


    不遠處,所有玩家麵前的獄警都變成了這麽一個似人非人的空元思。


    而在這片蔓延出的暗紅色藤蔓之下,還湧動著數量更加恐怖的粉色藤蔓。


    袁閏有些茫然地看了一圈周圍,剛剛還在驚叫逃竄的犯人們在自己閉上眼睛的那個瞬間不知道經曆什麽,現在似乎都失去了神誌,呆呆站在原地。


    而那些沒有神誌隻知道殺戮的獄警們也不知為何全都停下了動作,和那些犯人一樣呆立著。


    藤蔓空元思伸出手在袁閏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同時,所有玩家麵前的藤蔓空元思都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辛苦了。”


    這些藤蔓空元思在同時笑著開口,完全相同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你們做得很好。”


    袁閏眨了眨眼睛,顯然是還沒從這突如其來了的巨變中反應過來。


    直到後知後覺的玩家中有人在恍惚中抬頭,然後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叫出了聲。


    “那是什麽!”


    所有還擁有意識的人們視線都被出聲的那個玩家吸引,但那人卻隻是驚恐地抬著頭。


    眾人下意識抬起頭。


    而在看清眼前景象的同時,他們也成為了那些犯人和獄警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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