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也對此無暇他顧。


    純白侍者死死捂住自己的一隻眼睛,像是畫上去的五官也因為此時激動的情緒變得猙獰立體了起來。


    她蒼白無色的手指死死摳進了眼睛周圍的皮肉中,但就像是之前純白侍者自己所說的那樣,那些皮肉被指甲撕開,流出的卻也隻有散發著難言惡臭的黑色膿水。


    而在她的手無法遮擋的麵部皮膚上,有黑色的像是根莖一樣的紋路順著眼眶向外蔓延,幾乎是瞬間就布滿了她半張蒼白的麵孔。


    那半張臉似乎都因為這些紋理的蔓延失去了控製。


    不再是純白無色的半張臉抽搐著用屬於純白侍者的嘴巴吐出了嘶啞的男性嗓音:


    “侍者大人。”


    高壯侍者有些遲疑地站在原地,伸出的手因為純白侍者從喉嚨裏發出的兩道截然不同的怪異聲線頓住。


    那個不屬於純白侍者的聲音他並不陌生。


    那是剛剛死在了麵前純白侍者手中的,前任典獄長的聲音。


    而在他猶豫的時候,那聲音已經可以更順暢地開口了


    “為了能讓您和我一起……”


    “閉嘴!”


    但這一次,這個聲音再響起時,就立刻被手指更深地陷入了皮膚中的純白侍者厲聲打斷。


    “你這個肮髒的瀆神者!”


    “真神,神使大人都會知道你的背叛!”


    她的指甲深陷進蒼白的皮肉,黑色的膿水向外流淌,而那些還在蠢蠢欲動想要繼續生長的黑色根莖似乎也因為接觸到這些膿水失去了繼續生長的勢頭。


    那個男音沒有再繼續響起,因為純白侍者在說話間已經將自己那近一半的臉整個撕了下來。


    黑色的觸須連著已經變成一片猩紅的眼球混合著黑色膿水和蒼白的皮肉,被純白侍者蒼白的手緊緊捏住揉成一團握在了手中。


    那些黑色的觸須不甘心地在她纖細的手掌中掙紮,伴隨著黏膩的,卻又像是模糊人聲的痛苦哀叫。


    純白侍者僅剩一半的麵孔在被撕開後很快就像是那些被砍下了頭顱的已經一般,黑色粘液湧動著,很快就將她幾乎沒了半邊的腦袋給修補迴了原來的模樣。


    剛剛的失態仿佛都是幻覺一般,奔逃中有依舊心懷希冀的犯人朝這邊投來視線的時候,純白侍者已經又恢複成了最開始出現時高傲又莫測的模樣。


    有斷斷續續的像是說話的細弱聲音從純白侍者手中的肉團中掙紮著響起,


    “侍者大人,還沒有結束……”


    “嘻嘻嘻嘻,我已經與惡魔達成了交易……”


    那聲音古怪地嬉笑著,明明已經幾乎沒有掙紮的力氣,微弱的聲音中卻依舊像是勝券在握般透著幸災樂禍的惡意。


    “和我一起墮落吧……”


    純白侍者更用力地握緊了手中一團還在試圖掙紮的爛肉,純白的眼瞳中滿是冰冷,本該像是樂器鳴響的嗓音也像是猝了毒:


    “下地獄吧,渣滓”


    話音落下,那一團被純白侍者親手從自己臉上剝離開的混合物也在他蒼白的手中化成了灰燼,再無聲息。


    高壯侍者對於這突發的異狀顯然有些難以及時應對,他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裏,嘴唇囁嚅著,最後還是隻輕聲叫了一聲


    “大人……”


    他的聲音在犯人們的哭喊哀求聲中可謂是微不可聞。


    但卻讓剛解決了那團怪異混合物的,臉上還帶著明顯殺意的純白侍者猛地迴過了頭。


    看清純白侍者模樣的瞬間,高壯侍者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麵露驚駭。


    雖然剛剛純白侍者似乎已經將那個自甘墮落還妄圖汙染侍者的叛徒解決了,但顯然,那看起來也並不輕鬆的偏向自毀的方式也讓純白侍者消耗了不少。


    除了那雙充斥著怒火,似乎是因為沒有完全愈合,還在不斷向外冒著黑色膿水的眼睛。她臉上的五官比起最開始變得更加淺淡,不管是顏色還是立體度幾乎完全消失不見。


    而在轉向高壯侍者的瞬間,純白侍者臉上的猙獰忽然凝滯了片刻。


    她的視線在高壯侍者身上掃過,沒有停留地轉向了還在哭嚎逃命的人群中。


    純白侍者耳邊似乎再次響起了前任典獄長的殘留,也就是那個混合物在被自己徹底毀滅前留下的那句


    “和我一起墮落吧。”


    ——


    就像是最開始汙染剛開始侵蝕人們的身體那樣,哪怕是直到現在,死亡已經近在咫尺,依舊有犯人不願意委身魔鬼。


    在後排的犯人們不知道發生在純白侍者身上的異象,是最先屈服於魔鬼們的。


    但那些被堵在門外的犯人們,雖然低眉斂目在純白侍者和高壯侍者出現之後就不敢再抬頭,卻還是近距離圍觀了純白侍者異變的全過程的。


    他們都聽見了純白侍者用兩道截然不同的聲線進行的對話。


    這些犯人們從來都不是什麽愚笨的存在,至少在觀察局勢方麵有著獨屬於末世中掙紮求生許久的小人物們的敏銳。


    真神在末世之後被信眾們宣傳“無所不能”的形象實在是太過深入人心,在不少犯人的心中都留下了一定的敬畏與向往。


    “就算是變成那樣,至少在被真神拋棄前,我的身體看起來依舊是屬於人類的樣子。”


    有不少人的想法依舊停留在這一點。


    哪怕是親眼看到了那些獄警神誌全無的樣子,親眼看到了曾經在他們心中已經足夠強大的典獄長被放棄,最後隻能跟魔鬼進行交易。


    依舊會有一群懷著僥幸的,或者自視甚高的犯人們會覺得“或許我就是那個特殊的存在呢?”


    因此,他們的心中還存著些希冀,在人群中躲閃著,不願死在獄警們手中卻也不願就那麽變成一團扭曲的藤蔓。


    在看到高壯侍者沉著臉色走向這片混亂中的時候,這些還在苦苦堅持的犯人們就像是看到了那根紮進了自己心口的救命稻草又重新迴轉成了讓他們脫離這片苦海的浮木。


    “大人!”


    “大人!救救我們!”


    高壯侍者瞬間便被這些充滿了求生欲望的麵孔填滿了視線。


    這些不願變成藤蔓,也因此在犯人們不斷減少,藤蔓怪物持續增多,因此轉向他們這些犯人的獄警們手中更加難以逃離的犯人們瘋了一樣撲向了這個穿過空氣牆走向他們的代表神明的侍者。


    他們看到這位看起來比獄警們更加兇惡的侍者臉上露出了像是憐憫的神情,還未來得及為自己即將得救鬆一口氣——


    這位侍者伸出了手,按在了離他最近的一個犯人頭上。


    緊接著,


    “砰——”


    那位放下了戒備剛露出感激表情的犯人頭顱從中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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