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監獄大門的犯人們在鐵皮車門被打開後,就猛地被鬆開了限製。


    得到自由的瞬間,他們像是被撈出了水麵的魚,大口唿吸著,瑟縮著,卻也不敢再向前邁出一步。


    典獄長沒有分給這些囚犯們半點目光,大步向前走著。


    來不及讓開的犯人們在他還未走上前的時候,就會被他身後幾個膨脹了一倍的獄警們狠狠推開。


    典獄長從人群中走出的時候,鐵皮車中的人也已經順利走了下來。


    “歡迎!”


    他麵上帶著虛偽的笑意,衝著從鐵皮車上下來的二人伸出手。


    “侍者大人,很榮幸能親自迎接二位。”


    被稱為侍者的二人一高一矮,高個的是個比起典獄長身邊的獄警們看起來還要健壯幾分的男性。矮一點的是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女性,渾身上下隻有白色。


    剛剛推開車門的手就是她的。


    高壯男性在典獄長走上前的時候就向前一步,將那位女性侍者護在了身後。


    二人沒有理會典獄長伸出的手。


    純白的女性侍者開口:


    “我並不覺得有什麽事情是值得高興的。”


    聲音像極了曾經借著典獄長的喉嚨短暫出現過的奇異聲線,隻是更多了些女性的柔潤。


    典獄長的笑容更加僵硬,他有些訕訕地收迴自己尷尬停在半空的手,口中卻隻能應聲:


    “是,您說的對。”


    典獄長垂下頭,放低了姿態想表現出後悔知錯的樣子,隻是那雙覆蓋著厚重白翳的眼中在他低頭之後又隱約有猩紅一閃而過。


    被叫做侍者的二人卻也並不在意典獄長的態度,告狀侍者上前一步,伸出手手掌朝上放在典獄長麵前:


    “交出來。”


    典獄長詫異抬頭:“什麽?”


    高壯侍者比他高出許多,居高臨下看著典獄長的目光讓他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被高壯侍者擋了個嚴嚴實實的純白侍者的聲音從高壯侍者背後傳出:


    “神使大人對你很失望。”


    典獄長又向後退了一步。


    純白侍者根本沒有在意他的動作,還在繼續:


    “所派我們來接替你的位置。”


    說到這裏,純白侍者才稍稍向前走了幾步,從高壯侍者的身後露出了自己慘白的麵孔。


    平心而論,純白侍者的長相並不難看,甚至算得上美麗。


    但她太過蒼白,蒼白到五官的線條都像是融化在了麵孔上,模模糊糊像是被暈開的水墨。


    她純白的眼睛在這張臉上就像是在一張大的白紙上貼上了兩個相同顏色的眼睛形狀的小紙片。


    反正不像是個人類。


    純白侍者的目光在已經後退了好幾步的典獄長身上冷淡掃過:“哦,不好意思,我表達地不太準確。”


    “神使大人派我來接替你的位置。”


    她蒼白的手在自己身前高壯侍者的手臂上拍了拍:“他是來接替醫生位置的。”


    典獄長滿臉驚惶,還想後退,身後的退路卻被剛剛負責為他開路的獄警們擋住。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對這些獄警的控製竟是不知何時被切斷了。


    膨脹了一倍的獄警們麵無表情,健碩的身體鐵塔般站在原地,堵死了典獄長最後的退路。


    “至於你。”


    純白侍者的目光重新定格在典獄長身上,停頓片刻,才有些緩慢地開口:


    “石馬特。”


    典獄長身體一顫,想要逃離的身體僵立在原地。


    “神使大人將收迴你的身份,你的權利。”


    純白侍者向他走去,視線觸及石馬特眼中無法消退的猩紅,慘白的麵孔上厭惡的表情讓她原本就不似人類的模樣更多了些詭譎的意味:


    “你還沒有發現自己的靈魂已經開始墮落了嗎?”


    話音落下,石馬特瞬間像是被千斤壓頂,重重跪倒在地上。


    純白侍者在他麵前停住腳步,垂眼看他:


    “真神仁慈,神使大人寬恕了你瀆職的罪惡。”


    石馬特低垂著頭,身體在聽到寬恕二字之後猛地一顫。


    純白侍者:“但你還是需要接受懲罰。”


    石馬特還被壓製著,無法動彈更多,隻能被動聽著。


    他心中隱約察覺到了麵前純白侍者話中隱含的惡意,隻是還在僥幸,手中緊握著名為“寬恕”的救命稻草沉浮在這片信仰的深淵中不願深想。


    緊接著,純白侍者宣布了對前任典獄長最後的審判:


    “所以隻是你將會被降級,成為獄警。”


    哪怕是被壓製著,但畢竟曾經是典獄長,石馬特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屬於他的那根救命稻草也像是他剛處理過的那些獄警一樣,化作了尖刃狠狠戳進了他的胸口,拖著他向更深處的深淵不斷下沉。


    什麽寬恕,什麽懲罰。


    他剛向神使求得了摧毀所有獄警神誌的恩賜,緊接著就要自己也遭受同樣的災難?


    開什麽玩笑!


    前任典獄長的眼睛漸漸被原本還隻是隱約可見的猩紅填滿。


    就像是那些已經失去了神誌的獄警們一樣,前任典獄長依舊隻是比起獄警們身份高更一點的信徒。


    在他之上還有像麵前這兩個侍者一樣,僅次於神使的存在。


    而為了成為典獄長,石馬特已經將能夠想到的所有所謂奉獻“信仰”的方式全都做過。


    不論是傳教還是,是獻上自己的親密之人亦或奉獻全部身心。


    我費盡心思,付出這麽多,遭受這麽多,


    到頭來,得到的就是這麽個可笑的,自食苦果的結局嗎?


    有細細的聲音在他耳中響起: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毀滅吧。”


    石馬特始終低垂著頭,覆蓋著厚重白翳的眼睛溢滿了紅色,像是隨時都能滴出血來。


    他在黑沉的深淵中睜開眼睛,視線中隻餘一片猩紅。


    而他麵前的純白侍者沉浸在高位者支配他人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中,對此一無所知。


    “感恩戴德吧,”


    說著,純白侍者微彎下腰,輕輕拍在典獄長在她宣判之後難以抑製瘋狂顫抖起來的肩膀上,慘白的嘴唇上揚起惡意滿滿的弧度:


    “獄警231”


    話音落下,曾經的典獄長身體猛地開始吹氣球般膨脹起來。


    “蠢貨。”


    純白侍者嗤笑一聲,伸手去抓前任典獄長胸前的銀色掛墜,指尖接觸到掛墜,卻猛地被還在變化中的前任典獄長皮下還在蠕動的手握住。


    純白侍者心中一驚,前任典獄長也在這時抬起了頭,覆蓋著眼珠的白翳不知何時被一根細小的黑色觸須戳破,眼中溢出的鮮血從眼眶中緩緩流出。


    “侍者大人。”


    前任典獄長咧開嘴,眼中流出的血順著麵頰流進他口中,將他慘白的牙齒染成鮮紅。


    像是從無間地獄爬出的惡鬼。


    惡鬼向著純白侍者發出了邀請


    “和我一起墮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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