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自己的廢物手下,典獄長便急匆匆迴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中。


    不過與其說這是辦公室,其實更像是將之前犯人們進入的教堂縮小後放在了監獄的一個房間中。


    祭台上,直抵天花板的神像垂著頭,空白的麵部上隻有一張緊緊閉合的嘴巴。


    典獄長在神像前跪下,卻並沒有進行什麽禱告之類的儀式,而是揮手召喚出之前用來刺激空元思的屏幕。


    這是一間光線昏暗的,有著六麵牆壁的六邊形的牢房。


    六麵的牆壁完全相同,每一麵牆壁上都有一扇小小的窗口。


    不同於這個監獄中的大部分設計,這些窗口全都被像是透明的像是玻璃卻又比玻璃更堅韌的材質阻隔。


    那些光線就是透過這些小窗口投射進來,讓這個最中心的房間不至於完全陷入一片漆黑。


    但現在,這個除了被束縛衣死死困住的人以外本該空無一物的牢房中,卻多出了一團無定型的黑霧。


    雖然在被神使大人控製著將那個該死的怪物收容進3區的時候典獄長就隱約感覺到了不對,但親眼看到事實確實如自己所想這般後他還是忍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心中對神使大人此舉的不讚同剛隱隱冒頭,又被典獄長死死壓下。


    他心念一轉,很快也明白了神使大人此舉的緣由。


    3區牢房最開始本來是神使大人向真神求得的,用來關住這些怪物的神賜之物。


    但神使大人將寶物交給自己的時候也說過,真神本是永遠聖潔的,但神明賜予的物品在離開神明身邊後也就變成了凡世之物。


    一旦這個寶物接觸到這些汙穢之物,被汙染就是必不可免的。


    隻要是物品就有它的使用極限。


    而這些怪物無法被殺死,還能彼此融合成更恐怖的存在。


    在神使大人帶領著信眾們將保護區外肆虐的怪物們全都捕獲之後,這些牢房的承受能力也已經基本達到了極限。


    而且自從藤蔓們對寄生在人類身上後對他們的改造進行了某種調整之後,這些怪物就沒有在出現過。


    神使大人也說過,這些怪物將不會再出現。


    所以靠著神使大人不斷去捕捉異教徒的首領,讓這個可以不斷死去又複活的怪物來承受這些牢房中的怪物們溢出的惡念,才堪堪維持在了現在這個微妙的平衡狀態。


    誰也沒能想到,在這種狀態已經維持了許久的今天,竟然還有人的惡念強大到足以讓他變成一個新的,永遠無法從末世中人們記憶中抹去的夢魘一樣的怪物。


    ——


    在失去了自己十分執著地想要殺死的目標之後,空元思便陷入了半夢半醒的混沌中沒有了更多的動作。


    他睜著純黑的眼睛直直看向前方,目光卻是沒有焦距的。


    在這種像是被暫停了時間的狀態中,就連那些在皮膚下湧動和晃動在他身周的觸須都似乎停止了生長。


    這種狀態不知持續了多久,最後喚醒他的,是熟悉的被從暗中窺伺的強烈不適感。


    他的身體還未有所動作,身周本來悠閑擺動的黑色觸須就先有了動靜。


    觸須的成長速度十分驚人,比起前不久單方麵毆打典獄長時速度和力道又增加了許多,幾乎沒讓那暗中窺伺的東西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已經將一個小小的像是攝像頭一樣的圓球戳成了渣渣。


    但那種窺視感並沒有消失。


    於是十幾條觸須都一同動了起來,看起來像是由霧氣凝聚的觸須在小小的牢房中快速揮動著,伴隨著時不時會響起的“哢嚓”聲。


    沒一會,地麵上便多出了一層細細的殘渣。


    等到這些觸須全都平緩了下來,最後一根觸須便卷著這個牢房中唯一沒有遭受毒手的小圓球來到了依舊呆呆看著前方,似乎這一切都不是由他操控的空元思麵前。


    直到這時,空元思才轉動著自己依舊有些呆滯的目光看向了被觸須死死捆住的小圓球。


    圓球的樣子很像是一顆眼球。


    出現在典獄長麵前屏幕上的畫麵中,那團無定型的黑霧也在這時緩緩收斂,重新變迴了那個穿著不合身白大褂的瘦弱青年,唯有周圍還蠢蠢欲動的觸須和那雙純黑的眼睛還能看出之前的怪物影子。


    他純黑的眼睛直直盯住圓球最中心像是瞳孔的一點。


    他在透過這隻“眼睛”和自己對視。


    典獄長心底的不安又開始翻湧起來。


    屏幕中的青年輕輕開合起嘴唇。


    這明明是可以傳聲的監視器,卻並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但典獄長看著屏幕還是明白了他在說什麽。


    那口型分明就是:


    典獄長,你可真是個好人。


    緊接著,屏幕中就又出現一根黑色觸須直直戳來。


    眼前的畫麵徹底變成了一片漆黑。


    典獄長捂住了頭,記憶突然迴籠,在犯人們自由活動區被兩根觸須刺穿雙眼的迴憶突然在腦中閃過。


    跪坐在地上的典獄長身體無意識抽搐了一下。


    片刻後,典獄長才重新仰起頭看向依舊垂著頭的神像。


    他就維持著這個有點扭曲的動作跪坐在地上,口中不斷呢喃著:


    “信仰真神。”


    但不論他重複多少遍,神像臉上的雙唇依舊緊緊閉著。


    而典獄長被白翳覆蓋的眼睛則是再次染上了一點不太明顯的猩紅。


    ——


    3區牢房


    將最後一個監視器碾成粉末後,空元思終於徹底從那種恍恍惚惚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身後的唿吸聲綿長平緩,是他尋找許久的人依舊活著的證明。


    “總算是找到了。”


    空元思並沒有立刻轉身,而是低著頭聽著唿吸聲,勾起唇角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


    隨後,他深唿吸了一口,這才終於轉向這個空蕩房間中除了自己以外的唯一活人。


    纖長的觸須早在他剛有了動作的時候就已經向著那被束縛衣包裹的人形伸去,在他轉身時,已經靈活地解開了束縛衣上大部分的綁扣。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即將被從逼仄的束縛中解放,束縛衣下盛衍的唿吸聲變得急促起來。


    空元思走向盛衍,觸須已經伸到了遮擋住了盛衍麵部的麵具上。


    碧藍的眼睛隨著麵具被揭開,緩緩睜開。


    同時,束縛衣也在十幾條觸須的共同努力下被完全解開。


    直播間中,所有的畫麵在那雙水藍色眼睛睜開的瞬間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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