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外,


    端坐於華美神殿之上,像一座神像一樣有著聖潔美麗麵孔的神使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純白眼睛。


    他轉動著像是許久唯一動過得到頭顱,看向空曠神殿的一個方向,似乎能直接透過所有阻隔看到他想看到的任何。


    片刻之後,這位神使輕輕張開了無血色的有著釉質光澤的雙唇:


    “監獄。”


    在他看去的方向,神殿之外還要更遠的地方。


    本該佇立著戀愛腦監獄的建築群的整片空間全都被灰色的像是結界一樣的屏障阻隔——那是被分隔開的副本的象征。


    ——


    在人群中中,最容易傳播的就是恐懼與謠言。


    哭嚎中的犯人因為耳中聽到的話語茫然:


    “騙局?”


    開口的犯人有著一張年輕的麵孔,亞麻色的卷發因為他低頭的動作有幾縷落在了和頭發同色的眼睛前方:


    “真神會拯救我們是騙局。”


    旁邊的犯人也聽見了這段對話:“真神是騙子?”


    年輕人身後的犯人上前幾步:“我們不會被拯救。”


    人群中響起了相同的聲音:


    “我們早就被拋棄了!”


    有著亞麻色卷發的年輕犯人和他的同伴們在人群中奔走,粉色的細長藤蔓在年輕人的卷發中若隱若現,所過之處總會有一陣不同於充斥在整個監獄中的香味遺留。


    “我們被從家裏,從親人,愛情人身邊抓走,關在了暗無天日的牢房中。”


    “每天都要心驚膽戰地,生怕自己本該是最普通的舉動引起獄警的不滿遭受毒打。”


    “他們說,我們被魔鬼侵染,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他們說異教徒就是該死,唯有信仰才能將我們拯救。”


    “所以哪怕是再痛苦,我們也依舊每天去進行禱告,每天接受那所謂的淨化。”


    “可是代表著真神的典獄長卻說……”


    “隻需要一個選擇,我們就可以全部為了那個人去死。”


    “那我們究竟算什麽呢?”


    這些聲音就像是魔鬼的絮語,像是病毒,不斷在每一個還在驚恐茫然無處可逃的犯人耳邊響起。


    於是在恐懼過後,憤怒與懷疑在這些犯人中迅速蔓延。


    ——


    典獄長麵對不斷增強的攻擊完全無暇再去分心其他。


    有了之前那個幾個廢物手下被097幹掉的先例,典獄長對自己那些直到自己從圖書室離開才意識到不對的下屬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期望。


    唯一希望的就是這些廢物下屬能離自己和這個愈發成熟也越發恐怖的怪物遠一點,免得一會這些廢物被波及又增加幾個097來給自己添堵。


    典獄長艱難應付著麵前的怪物,還要分神去看那個097想趁著自己還有餘力先將這個可以解決的變數幹掉。


    直到犯人中控訴的聲音越來越大,焦頭爛額到甚至來不及去思考要怎麽解決這個怪物的典獄長才終於察覺不對。


    但是眼下,已經晚了。


    犯人們的情緒被人群中不斷鼓動著他們的說客完全調動了起來,長久以來的暴力壓製終於在此刻形成了反彈。


    哪怕是比典獄長先意識到不對,不斷嚐試想要再次將這些騷亂壓製的獄警們警棍掄出了火花,卻也還是沒能成功製止。


    犯人們的數量本就比獄警要多得多,他們之前毫無反抗時,獄警們都無法完全遏製住那些彌漫的哭嚎。此時他們情緒變得激動,反抗的勇氣被調動,想要再將其壓下幾乎可以算是癡人說夢。


    典獄長擋下麵前怪物伸向自己麵部的觸須,轉頭看到那些暴動起來的犯人和因為抵不過人數壓製被擊倒的獄警,本就猙獰的麵孔上猩紅的雙眼終於滴出了血。


    “啊啊啊啊啊啊!!!!”


    大概是最後的理智終於繃斷,典獄長沒有再去阻擋那些向自己攻擊而來的黑色觸須,而是發出了一陣瘋狂的像是要嘔出血的嘶吼。


    而空元思的觸須也終於如願刺進了典獄長的雙眼。


    ——


    “這是……結束了嗎?”


    不遠處,遠離紛爭的擺爛玩家們看著雙眼被刺穿,沒了動靜的典獄長,麵麵相覷的同時又感覺格外不真實。


    他們已經在袁閏加上了自己一些推測的解釋中明白了為何二者看到的空元思的樣子截然不同,原本還在討論要不要也加入杜弗尼和他手下那些npc,在他們搞出來的犯人暴動中加把火,現在卻也因為這個意料之外的發展楞在了原地。


    這個監獄管理犯人的,除了典獄長和獄警,好像就沒有管理犯人的存在了。


    現在獄警們完全敵不過人數眾多的犯人,看起來武力值最高的典獄長好像也已經被幹掉。


    那他們現在是不是完全不用搞什麽逃獄,直接就能大大方方地從這個監獄大門走出去了?


    擺爛玩家們相互對視幾眼,都明白了相互間心照不宣的想法,但還不等他們高興,沒了聲息的典獄長卻又有了異變。


    “靜。”


    一個完全不同於典獄長的聲音從雙眼被穿透,跪倒在地的典獄長喉嚨深處響起。


    整個騷亂中的活動區都在這個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停止的並不隻有聲音,還有那些終於重新有了反抗念頭的犯人們的動作。


    就像是被按下了定格的影片。


    擺爛玩家們僵直著身體站在原地,喉嚨像是被什麽死死堵住,就連轉動眼球都無法做到。


    唯有還在不斷異變的空元思還有行動的能力。


    或者說他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影響。


    不過這種異變很顯然影響到了他的精神。


    空元思就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周遭的異常,在發現典獄長並沒有被自己殺死之後又揮動著自己愈加強韌的觸須向他的喉嚨刺去。


    那聲音再次響起:


    “止。”


    典獄長並沒有躲閃,但空元思揮出的觸須卻被看不見的屏障擋住,狠狠彈向另一邊。


    典獄長跪倒在地的身體被牽引著重新站了起來。


    明顯失去了大部分理智的空元思並不願就此罷休,再次揮動自己其餘的觸須繼續向著典獄長攻擊了過去。


    那聲音沒有再響起,但空元思的攻擊卻也沒有奏效。


    典獄長原本空洞的眼眶在這個過程中卻緩緩愈合,重新生長出了一雙新的,被白翳覆蓋的眼睛。


    當這雙眼睛完全長好的瞬間,氣勢洶洶揮動著觸須還在不斷攻擊的空元思突然憑空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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