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與空元思建立了意識交流通道時,藤蔓小人就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個人類接下來的打算。


    他想要借著藤蔓的體型優勢去探查那個會自動為食客們提供食物的窗口。


    雖然在剛誕生的時候藤蔓小人確實是對已經死得渣都不剩的醫生說過類似“可是他叫我寶貝”這樣的不太聰明的戀愛腦發言,但本質上,它還是個怪物。


    是一個擁有足夠智商的怪物。


    斷開分支和空元思一起算計死醫生是藤蔓小人為了自己和還未成長起來的幼年藤蔓在這個監獄中,謀求的一條生路。


    它確實挺喜歡這個人類的,但那也隻是和醫生比起來更願意為這個人播種,讓他為自己繁衍小藤蔓的那種喜歡,說白了,是怪物對食物的偏好。


    在不會傷害到自己和幼體小藤蔓的情況下,藤蔓小人自然會表現出十足十的對這個人類全然喜愛的樣子,這是他們藤蔓為了捕食人類衍生出的算得上被動技能的偽裝。


    所有的一切前提都是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或者付出能得到足夠的迴報。


    如果空元思現在還是人類的身份,藤蔓小人可能還會以播種為代價,提出交換。


    但現在的空元思已經基本不能算是個人類了,體內更是寄生著自己的被那些邪異宗教的成員進行了某種異化的同類


    所以當感知到那過於輕柔的,帶著乞求的屬於人類的請求時。


    藤蔓小人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拒絕了對方。


    甚至於它在拒絕之後才反應過來這個人類提出的請求內容並不是自己所以為的“請幫我去探查”而是


    “你可以教我怎麽在斷開了分支之後,依舊與它們保持意識的連接和控製嗎?”


    而也是這時,藤蔓小人才意識到,空元思似乎並沒有被自己對他表現出的的喜愛和善意蒙蔽住。


    甚至於很可能他自始至終都是在配合自己一起演繹這有些可笑的戲,而自己這個自以為是在戲中卻依舊維持著清楚認知的怪物才是這場戲中被對眼前人類的輕視蒙蔽了雙眼的蠢貨。


    如果不是空元思過於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份食物的源頭,在這場戲中露出了破綻……


    想到這裏,藤蔓小人作為一個怪物,竟然也感受到了一種從心底冒出的被人玩弄的不滿與後怕。


    正與它溝通著的人類對它這一係列的心理活動並不知情,被拒絕之後情緒很明顯地低落了下來,卻還是在接收到藤蔓小人因為驚訝沒能掩藏的疑問後,頗為誠懇地給出了自己的迴應


    “那個窗口通向的地方很可能有危險,想知道這個窗口的盡頭隻是我個人的需求,我當然是要自己去的。”


    隨著青年的略顯失落卻依舊充滿了友好的情緒和想法傳遞到了藤蔓小人的意識中,感覺得自己看透了一切的藤蔓小人也徹底陷入了混亂中。


    說到底,藤蔓小人對人類的了解還是有些不夠,他畢竟才剛剛成熟不久,所有關於人類的認知都來自於那些被自己吸幹了的人類記憶中。


    而在這些記憶中,大部分的人類都是自私的。


    當然也不是沒有願意為朋友犧牲的人,但人類中同樣也有一個極其普遍的說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不論他們對於同類的態度是友好還是其他,在麵對非人一族時,尤其是像自己這種會威脅到他們生命的怪物,絕大多數的人類都是排斥,或者想對他們加以利用的。


    但當空元思在傳達了自己出乎藤蔓小人意料外的請求,並在被拒絕之後又向它解釋了自己的原因之後,那傳遞來的無法辨別出虛偽的真誠,再加上【藤蔓的友誼】這一持續作用的buff影響下,藤蔓小人突然開始有些懷疑起自己剛剛的判斷了。


    怪物們的想法,空元思或許比它們自己還要更了解一些。


    因為這同樣也是他最慣常的思維方式——一切都從最惡意的角度出發。


    他伸進口袋中的手指輕輕地,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纏在自己指尖的粉色小藤蔓。


    對剛剛發生在藤蔓小人和空元思之間的暗潮湧動毫不知情的小藤蔓正因為自己在和藤蔓小人的爭奪戰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頗為興奮地扭動自己細細的枝幹享受著這個自己格外喜歡的人類的撫摸,完全沒有注意到麵前因為思考過多變得呆滯的同族。


    而陷入混亂的藤蔓小人也在經曆了一番鬥爭以及努力的搜索後,終於在那些被自己作為養分汲取來的人類記憶中,找到了最能對應上麵前人類表現出的形容——聖母,或者更準確的,聖父。


    在人類的認知中,能被這樣形容的人除了過分寬容善良外,同時還伴隨著不太聰明這樣的條件。


    但空元思在和藤蔓小人商量算計醫生的時候可實在看不出有多少過分善良和不聰明這樣的特點。


    而就在藤蔓小人的思緒剛怪了個完繼續往陰謀論的方向轉去時,對麵的人類又一次傳達來了自己的想法


    “我現在也算是半個藤蔓了,我們應該也算是同類吧。雖然可能有些一廂情願,但其實我覺得我們也能算是朋友了。”


    “我怎麽能為了自己的私心讓我重要的朋友去冒險呢。”


    藤蔓小人:……


    藤蔓小人停止了思考。


    象征性的勸了幾句後,最終它還是敗在了空元思的堅持下,或許也可能摻雜了一點藤蔓小人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其他情緒。


    關於藤蔓在斷開了分支後依舊可以控製分支一段時間這個技能,其實並不算複雜。


    藤蔓本身就是由無視分散的意識聚合而成,他們幼年狀態是無數條大部分心都都是靠本能,但都是擁有獨立意識的的小藤蔓,而成年體的藤蔓則是這些獨立的小藤蔓重新生長後聚合到一起的一個同樣完整的卻又可以分散的意識整體。


    他們控製斷開的分支就是將那整體的意識分散出極小的一部分,放在了斷開後還擁有一定活性的分支上,並由主體向分裂的意識傳達指令。


    而這種斷開分支的技能對它們的消耗則是——分支活性消耗殆盡之後,附著在分支的意識也會綏中消散。


    這種消耗是不可逆的。


    藤蔓因為本身的特殊,在成年後依舊可以靠吸收同類來補充消耗,有限的損耗倒並不會對他們造成足以致命的傷害。


    在了解了這些之後,空元思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藤蔓小人在告訴了自己方法後,還要再補充一句“你用不了的。”


    畢竟,人類的意識隻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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