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讓空元思幫忙,其實醫生自己就能輕鬆推病床隨意移動。


    不過既然得到了這樣的指令,空元思還是裝模作樣地走上前伸手扶住了並沒有多難移動的病床。


    床上幾乎已經完全由藤蔓組成隻剩一張千瘡百孔皮囊的病人隻剩胸口還有著微弱的起伏,似乎是在示意自己還沒有完全死去。


    那些構成了血肉的藤蔓或許是因為成長,總之十分有眼色地在醫生麵前保持了平靜,隻在醫生看不到的角度衝空元思小小地扭動著一部分枝幹。


    雙手搭在病床上,根本沒有出力的空元思順著醫生推動病床的動作移動向門口,然後在醫生示意下打開了醫務室的房門。


    因為是白天,走廊上並沒有開燈。


    所以從燈光近乎刺眼的醫務室中離開時,已經基本適應了醫務室亮度的空元思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眨了眨眼睛。


    醫務室所在的區域被這所監獄中最常見的黑色沉重鐵門給隔開,走出醫務室時,空元思可以隔著鐵門看到另一邊空曠的走廊。


    也不知道是對鐵門的防守能力過於自信還是其他原因,總之這長長的走廊一直延伸到拐彎都沒有獄警們的身影。


    被用作病房的房間就在診室的隔壁,醫生推著床並沒有給自己親自選的義工多少打量周圍環境的時間。


    病房門被打開瞬間,比診室中過於濃鬱的甜膩香氣的還要更加濃稠的空氣徑直撲麵而來。


    看著門打開後湧出的幾乎已經凝成實質像是霧氣的粉色空氣,空元思下意識屏住了唿吸。


    而當他看向另一邊還在推動著病床向房間內走去的醫生,卻發現這位一直表現地就像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類的醫生,已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停止了唿吸這個本該是人類用於維持生命狀態的本能動作。


    他們和床上的人型生物一起被籠罩進這片洶湧而來的粉色中,空元思看到了醫生嘴角扯起了不懷好意的笑,在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後又很快轉變成了虛偽的溫和。


    最後空元思跟著醫生一起將病床推進病房,還是不可避免地唿吸到了這片粉色的空氣。


    這種甜膩的香氣其實自從進入了監獄以來就一直縈繞在所有人的鼻尖未曾散去過,區別隻在於它的濃或淡。


    而它帶來的影響其實也早在一開始就明確地展示在所有人麵前。


    走進被濃稠的粉色填滿的病房時,空元思眼前的景象已經在這片空氣的影響下變得扭曲起來。


    他像是再次陷入了某種幻覺中,有些呆愣地停住了腳步,本來也隻是虛虛搭放在病床上的手不知何時隨著病床的移動垂落下來,就連左臂一刻不曾消停下來的疼痛也似乎變得格外遙遠起來。


    這個病房比起診室來要大上不少,十幾張病床擺放其中,被白色的並沒有多少遮擋作用的簾布隔開。


    所有的病床上都躺著一個一動不動的粉色人形生物。


    在空元思邁步走進房門後,這些病床上的病人都在同一個瞬間坐起了身。


    他們長滿了粉色嫩芽的臉上帶著極具感染力的快樂至極的笑,因為笑容大大咧開的嘴巴中同樣歡欣鼓舞的粉色藤蔓們從中探出了自己的觸須。


    高大俊美的醫生在一片粉色中邁著像是某種舞步的歡快步伐將病床推到了這個病房中最後一個空位。


    在病床來到自己的空位後,病床上的粉色人形也同樣坐了起來,同樣的粉色觸須從這個病人口中探出。


    醫生似乎對於空元思已經被徹底影響抱有絕對的自信,沒有再分給這位新來的義工更多注意,毫不掩飾自己看著這些藤蔓近乎癡迷的熾熱目光。


    從那些病患口中探出的粉色藤蔓越伸越長,粉色的空氣也變得越來越濃稠。


    呆站在門口的青年神情也變得更加恍惚。


    ——


    空元思感覺到自己正深陷在一片柔軟的粉色之中,他的眼前有無數歡欣鼓舞扭動著向自己散發著善意的長條形物體。


    恍惚的精神不足以讓他意識到這些是什麽,但是空元思也並不在意。他感覺到自己正處於前所未有的快樂中,他看到有一群人正用滑稽的姿勢有些艱難地在這片像是一樣的柔軟的粉色中向自己靠近。


    他們有著人類的形狀,但是皮膚上都覆蓋著一層粉色的皮毛。他們看起來也十分快活,嘴角高高揚起,有小小的紅色細線從他們愛心形狀的眼睛中探出,朝正看向這邊的空元思揮舞著,時不時比出愛心的形狀訴說自己對他的喜愛。


    伸出這些人靠近的中心,空元思像是個站在聚光燈下正在表演的偶像。他嘴角揚起和這些人相同的快樂笑容,轉著圈向他們揮手示意自己收到了他們傳達來的喜愛。


    得到了迴應,這些絲線明顯更加激動了起來。


    那些喜愛隨著它們更加激烈的情緒真正變化成為了實質的小小紅色愛心,這些愛心在這片空間中沒有什麽東西阻擋,便一股腦地向著最中心被他們所喜愛的青年湧去。


    ——


    從病人們口中生長出的藤蔓在延伸出一定的長度之後,像是達到了極限停滯在空中。


    垂掛在這些粉色人形生物腦後的第二個腦子也從最開始的十分濃重的紅變成了幾乎透明的顏色。


    “果然還是不夠嗎?”


    穿行在這些病床中間的醫生看著停滯在空中的藤蔓,表情變得有些無奈,但更多的卻是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了然。


    隨著這句像是感歎的話音落下,這位一直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正常人的醫生緩緩張開了嘴巴,除了顏色不同,其他都和病床上病人們體內生長出的藤蔓一樣的觸須從他的口中緩緩伸出。


    ——


    空元思有些艱難地扒拉開那些將自己淹沒的紅色愛心,沒有了遮擋的視野中卻不見了剛剛那些在粉色中撲騰著向他靠近的粉色人形。


    他緩緩眨了眨眼睛,臉上的快樂笑容中多出了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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