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寰鏡像之中,雙手捧著“凝心丹”的白芷依然在笑。


    那一雙清澈而真誠的眸子,讓王恆的心有些觸動。


    那是一種無言的感動。


    白芷的笑是純粹的,卻也是孤獨的,就像是在卑微的、小心翼翼的討好著他一樣。


    將近四個小時的戰鬥陪伴,白芷卻也毫無怨言——王恆很清楚的知道,塵寰鏡像之中的複製體絕不是純粹的複製體,而是有自我意誌的。


    是可以意識到自身存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拒絕”的。


    就像是岑子衿一樣。


    可是白芷沒有。


    非但沒有,還在拚盡一切的付出她所能付出的所有!


    塵寰鏡像還剩下差不多三十分鍾,但是王恆的確是耗盡了自身的所有精氣神,因而準備提前結束戰鬥。


    卻不想,即將關閉塵寰鏡像前,白芷還會贈丹。


    曙光已經降臨,天空出現了魚肚白。


    鏡像之中的環境,和外界的環境其實是近乎於一致的。


    所以,白芷的眼底裏,同樣也有了曙光。


    那是刺破黑暗的黎明曙光。


    王恆走了過去,站在了白芷的身前,微微低頭凝視著白芷。


    白芷的雙手依然捧著,捧著一顆蘊含著強大魂力、強大靈性氣息的丹藥,也依然無比真誠的看著王恆。


    “王恆師弟,服下它吧,這裏是你的夢魘幻境,我不知道它有沒有效果,但是如果有效果,那它對於你一定有極大的幫助。”


    白芷再次柔聲開口道。


    王恆沒立刻接納,而是輕歎一聲,柔聲道:“白芷師姐,其實,我隻是王恆,而並不是白澤,更不是他的影子,也更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白芷輕輕點頭,目光一如既往的溫柔:“我知道,我也絕沒有再將你當成是他的影子——你就當我是喜歡你,好不好?


    你就當——喜歡你,卻也與你無關好不好?”


    王恆留意到,此時的白芷,神情有些特別,特別的害怕失去,也特別的害怕分別。


    就像是她已經擁有了自己的意誌,擁有了自己的生命特征,也知道自己即將在這個“世界”消失一樣。


    王恆聞言,怔然了片刻,隨即他還是笑了。


    “好,但是不是當,而是……如果你真的喜歡我,那也一定與我有關的。”


    王恆的心情漸漸平靜。


    他伸出同樣染血的雙手,捂住了白芷的手。


    白芷嬌軀輕顫,又很快的恢複了平靜。


    然後,她微微低頭,俏臉微紅,展現出了一刹那的嬌羞與風情。


    王恆隻是默默的凝注著此時的白芷。


    白芷似有所察覺,俏臉更紅了。


    她輕輕抿了抿嘴唇,忍不住的偷偷的抬起一點,又去看王恆。


    見王恆依然凝視著她,目光之中蘊含著深深的柔情,她有些不知所措,嬌羞的主動投入了王恆的懷中。


    王恆輕輕的擁抱著白芷,輕撫著白芷的後背,心情卻複雜而又平靜。


    現實之中,這種事情不會發生。


    哪怕是會發生,白芷的感情也不會來得這麽激烈這麽狂熱。


    這隻能說明,塵寰鏡的影響因素太強了。


    “王恆師弟,這顆丹藥也有可能不是‘凝心丹’……”


    白芷將丹藥的經曆完整的講述了出來。


    “那個遺跡之中,那一截骨玉……”


    隨著白芷的講述,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而王恆也在白芷的要求下,服下了那枚“凝心丹”。


    王恆看著白芷拿出來的那深黃的古老絹帛,看著上麵“丹出絕境破,涅盤凝道心”的符文文字的時候,也有些動容。


    這哪裏是什麽凝心丹……


    這分明就是“龍魂丹”啊!


    這一行文字在白芷的眼中僅僅是一行帶著神異靈性的符文,但是在王恆的眼中,這就是一種冥想心法。


    因為,王恆的目光落在絹帛上的時候——毫無疑問,這絹帛同樣被塵寰鏡的規則給“鎮壓”了。


    絹帛同樣直接向王恆“敞開”了秘密,以王恆為尊。


    所以王恆看到的符文文字雖然同樣是這樣一行文字,但是其中的每一個筆畫的符文,又都呈現出了別樣的文字形態。


    而這些文字形態組合起來,就是……


    《涅盤九變》!


    一種很古老的冥想修行之法。


    也是一種特殊的修煉心法。


    於絕境之中涅盤,於涅盤之中蛻變,於蛻變之中新生。


    “可惜,這裏似乎拿不出骨玉。”


    白芷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在王恆服用丹藥之後,她就一直關注著王恆的情況。


    也是如此,王恆整個人在沒有多大的變化的時候,她還微微有些遺憾。


    王恆知道這是什麽原因——沒有拿出骨玉,那一定是因為這骨玉本身超出了現在的塵寰鏡的某種規則限製,以至於塵寰鏡像之中,骨玉暫時複刻不出來。


    王恆柔聲道:“這絹帛上,是一篇修煉之法,還有點兒時間,你要不要修行試試看,我講述給你,你用心牢記下來,看看能不能在現實裏記住。


    如果記不住的話,現實裏我再教你。”


    白芷美眸微微凝滯,隨即她又緊緊的擁抱了一下王恆。


    這一下,王恆也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了她身體的美妙韌性。


    那種感覺,的確是很讓王恆流連忘返。


    但是王恆還是沒有忘記初心,沒有做一些更上頭的事情。


    王恆雙手捧起白芷的臉,認真的道:“如你所說,這裏是我的夢魘幻境,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以我為主,因而我不想太過於刻意。


    這對你本身就很不公平——這並不是我假模假樣,而僅僅是因為,你這個人,值得被尊重。


    所以……”


    王恆說著,輕輕的推開了想要與他更親近的白芷。


    因為這是假的。


    因為這是塵寰鏡像的規則加持。


    而恰恰因為白芷是個非常好的少女,所以王恆不想在這裏做一些更過分的事情,這實在是太過於趁人之危。


    因為塵寰鏡像剝離了白芷的反抗之心,剝奪了白芷正常的拒絕意誌。


    這一點,其實很重要,而絕不是王恆道貌岸然。


    岑子衿說過:天淵的妖魔最為擅長攻心。


    塵寰鏡像本身對於他的“鍛煉方向”,似乎也在漸漸地朝著這個方向進行。


    就像是之前差點兒“白給”的岑子衿,以及這一次更加“主動”的白芷一樣。


    王恆相信,如果他真的答應了,或者更進一步,真的與白芷巫山雲雨一番——固然白芷絕不會拒絕,恐怕塵寰鏡像也會立刻崩碎。


    雖然沒有嚐試,可王恆卻已經有了這種判斷——至於真假,卻不好測試。


    因為如果他抱著測試之心,而不是真的想與白芷巫山雲雨一番,那反而又有可能成功——因為他並不是以合歡為目的。


    可如果沒有抱著測試之心,反而真的是以合歡為目的這麽去幹,那反而極有可能會在即將合體的關鍵時刻鏡像崩碎。


    王恆不知道這種判斷怎麽來的,或者是天人感應,或者是塵寰鏡本身的規則在逐漸的被他了解。


    但這種判斷出現之後,便漸漸的有種近乎於本能的執念去確信。


    王恆沉思之時,白芷卻主動的摟住了王恆,並踮起腳尖,直接的吻向了王恆。


    王恆一呆。


    隨即感受到了一股芬芳與輕柔。


    白芷一觸即止,如蜻蜓點水般。


    隨後,她反而後退了幾步。


    她凝視著王恆,目光無比溫柔,道:“王恆師弟,我真的沒有將你當成弟弟的影子,因為我很清楚的知道,你絕不是他。


    但是你的確也承載了我的精神的寄托,心靈的依靠。


    你對我而言,有著源自於靈魂深處的眷戀。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這既然是你的夢魘幻境,我覺得我應該主動一些,讓你真正的記住我。


    這樣,我下一次就還能繼續的出現在這裏了,而下一次出現在這裏的我必然也能記住這一次出現的我的所有經曆。


    或許這一次我不能記住你。


    但是下一次,下下一次。


    隻要還能出現在這裏,那麽就還有機會。


    總有一次,一旦我記住了你,那在現實裏我就不會再遺忘和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了。”


    白芷柔聲說著,眼中有著深深的不舍。


    王恆的心微微一顫。


    白芷又道:“天亮了,如果夢魘幻境裏的時間和現實差不多的話,你也差不多該從冥想修煉之中清醒了吧。現實裏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對你沒有惡意了,但是以你的性格而言,也依然不一定會親近我。


    而現實裏的我,明明很渴望了解你,渴望追隨你,卻又很害怕——害怕被你拒絕,害怕你不是我想象之中的樣子,也害怕連累你。”


    王恆聞言,內心再次蕩漾出一片漣漪,久久無法平靜。


    白芷露出一抹苦澀的笑,道:“所以……如果我重修了,到時候如果我很糟糕、很落魄,又或者是落魄得像是個小醜,那你一定要收留我好嗎?我怕你若是拒絕了我,那時候我的世界就再沒有光了。”


    王恆伸手,輕撫了一下白芷的臉。


    白芷伸手,捂住王恆的手背,輕輕的壓在她的臉上,不讓王恆的手離開。


    王恆柔聲道:“你放心,現實裏,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不過可能也不會太刻意。你不想牽連我,其實我不在乎這個。


    我反而在乎的是,走得太近,我牽連了你——本身,我走的是一條不低頭的路,這條路,在這樣森嚴殘酷法則的世界,注定會很艱難。”


    白芷道:“你不嫌棄,那我陪你,我說過的。”


    王恆道:“若是我連你都嫌棄,那天下間還哪裏有能令我心動的仙子。”


    白芷笑了,笑著笑著,整個世界就這樣的潰散了。


    如鏡花水月。


    王恆自塵寰鏡像之中醒來的時候,心情久久都無法平靜。


    而清醒過來的第一時間,王恆就感受到了一種難言的頓悟,那不僅僅是頓悟,還是一種徹悟。


    一如在這刹那之間,他曆經過他自己的一生一樣。


    一刹那,猶如他這十六年重新曆經了一次。


    甚至,並不僅僅隻是這十六年,便連那早已經模糊的深遠記憶裏的、名為‘白澤’的那一場人生,也同樣重新曆經了一次。


    “這哪裏是凝心丹——這是龍魂丹啊。”


    “這樣的丹藥,她完全可以自己服用的,竟然贈予了一枚給了司弦月,贈予了一枚給了寧倩茹,還將那剩下的一枚留給我……”


    王恆有些唏噓。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漸漸從那種特殊的“頓悟”狀態清醒了過來。


    “塵寰鏡像裏服用丹藥,同樣有效果,但是效果很短暫……而且隻是增加感悟。


    如此說來,實際上依然是塵寰鏡對自身的一種淬煉方式,並以‘龍魂丹’的形式體現了出來。


    所以,在現實裏準備大量的丹藥,在塵寰鏡裏去服用,看似可以無限刷,實則意義不大。”


    王恆仔細分析之後,得出了結論。


    也就是說,塵寰鏡中的丹藥,隻是讓他有一種丹藥的感悟、效果體會,體會完之後,基本沒大的作用。


    唯有現實之中真正的服用丹藥,才能真正的生效。


    當然,王恆也相信,以後塵寰鏡變得更強了,裏麵複製出來的東西效果會非常的出類拔萃。


    亦或者,下一次的塵寰鏡像,就不複製人物進行戰鬥訓練了,而是直接複製一顆龍魂丹。


    不過,這種複製是不是能成功還很難說。


    塵寰鏡號稱能複製一切,複製是肯定能的,隻是暫時王恆自身夠不到這種水平,塵寰鏡也沒有被開發、被淬煉到足夠強大而已。


    王恆一邊思索,一邊繼續冥想修煉。


    便在此時,一道傳訊信息震蕩了起來。


    王恆拿出腰間的乾坤袋,從其中拿出宗門發放的璿璣石來。


    璿璣石上,出現了一道信息。


    “速來天源宗大殿正殿,宗主召見。”


    信息的落款,是——天源宗宗主雲乾。


    看到這道傳訊信息,王恆的心也不由微微一顫,眼皮竟是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來。


    王恆立刻思索了起來。


    接著,他毫不猶豫的運轉《天心禦靈訣》,並全力激發了神隱天賦,以徹底的將“劍心通明”的天賦逸散隱藏到了血脈之中。


    王恆近乎於本能的抬頭看向了主峰天源峰所在的方向。


    那裏,似乎也並沒有什麽特殊。


    隻是,那裏仿佛有著絕世大恐怖存在一般——王恆便是目光投注到那裏,都生出了一種強烈的窒息感。


    塵寰鏡首次傳遞出來一股徹骨的寒意。


    王恆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他盯著天源峰看了許久,這才默默的整理了一番自身的狀態後,毅然出門,朝著主峰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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