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將馬車停在李嬅事先吩咐的離清寧長公主府不遠處的小巷裏,車夫、甘棠、淺黛三人左等右等,等到拉車的馬兒站著睡著了,身穿黑色鬥篷的李嬅終於如約出現。


    “殿下,一切可還順利?”李嬅上了馬車,甘棠問李嬅,淺黛與車夫也仔細聽著。


    “嗯。”李嬅頷首,關於靈堂之事,她實在不想多說。


    “這迴,殿下總算了卻一樁心願。”甘棠要為李嬅解開黑色鬥篷,李嬅自己動手解鬥篷的係袋,“是我與姑姑沒緣分,我一清醒,她便因犯糊塗而喪命。連我想去祭奠她,都要你們佐助。”


    李嬅這話,本就是專門說給趕車的車夫聽,說完,她繼續道:“這幾日,總是你為我趕車,我還不知你姓甚名誰。”


    “殿下,小人隻是公主府的一個車夫,微不足道。”車夫頭戴草帽,身穿布衣,是個不高不胖不矮不瘦,長相普通、生著細長胡子的中年男人,李嬅說要挑選車夫,古俊生找來的三個車夫中,就這一位笑得最為自信,李嬅便選了他。這幾日出行,都是吩咐他去套車。


    “再微不足道,也會有優點,也會用心做事,比如今晚,趕車擾亂禁軍,你有大功,迴去有賞。”


    “多謝殿下信得過小人。”得了誇獎,又鞠躬行了謝禮,這位車夫才道:“小人姓崔,叫崔樹。我娘說,是大樹的樹。”


    “可識字?”李嬅問。


    “小人是鄉下人,沒念過書。殿下管保放心,我駕車是好手,我就靠這個混口飯吃,殿下要出門,吩咐我便是。”


    李嬅原先看中的便是崔樹的這股自信勁,他道:“你靠得住,本宮自然也不會虧待你。行了,迴府吧。”


    “好勒!”


    又是那熟悉的一聲迴答後,馬車開動起來,路上,淺黛甘棠又與李嬅細說甘棠裝腔作勢騙禁軍之事,李嬅問她們是如何脫身,她二人說她們硬闖一陣,甘棠氣衝衝說了句“過幾日與皇叔分辯”,馬車便掉頭離開。


    “殿下,您猜現如今的左金吾衛大將軍是何人。”


    有些話有車夫在不便細說,迴到芳芷閣,臥房內隻有主仆三人,為李嬅卸釵環時,甘棠才與李嬅說起今日攔路的將領。


    “何人?”


    李嬅不想猜,隻想立即知道,甘棠不再神秘兮兮,“殿下,是江永。”


    江永?


    江永此人,李嬅還有些印象,去年還裝瘋賣傻時,有一迴,江振到芳芷閣來,正說著要買糖葫蘆的事,江永在江振耳邊說了幾句話,江振便魂不守舍地離開芳芷閣。


    “江永與江振是何關係?”李嬅用象牙梳梳理胸前長發,問正將首飾收進盒中的甘棠。


    “殿下,原先牛高他們守在芳芷閣門口,婢子時常與他們閑聊,那江永與那位同姓,婢子也好奇,婢子問他們,他們說江永與駙馬爺是表兄弟。”甘棠答道。


    李嬅將象牙梳遞給淺黛,方便淺黛為她整理身後的頭發。


    既是表兄弟,江振被撤職,江永還能替補,這其中隻怕有些故事。


    看來,得查查江永這個人。


    卸了妝,李嬅準備淨麵,甘棠又想起一段來,她繼續說:“對了,殿下,婢子記得牛高他們說,效命於那位的金吾衛裏,似乎還有一個姓江的,叫江年,江年與那位便沒有什麽親戚關係了,可他有一段趣事,有一迴,姓江的因為什麽事懷疑他,一時間在街上尋不到隱秘的地方,居然將他帶到酒樓中訓了一迴。”


    在酒樓訓誡下屬?


    李嬅忽地想起她去年到傳家酒樓與羅笙說名冊之事時,羅笙曾與她說過江振帶著一個士兵進包廂之事。甘棠再度提起,李嬅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什麽事,令江振顧不上迴軍營,隨便找間近旁酒樓的包廂就開始訓人呢?到底是什麽樣的事,令江振如此急不可待要訓人?


    左右江振還受李嬅掌控,僅將疑惑懷揣了一夜後,李嬅便直接去尋江振。


    李嬅去江振屋裏時,恰好碰上如兒來送藥,李嬅接過藥碗,自己端進去。


    “你希不希望本宮放了你?”在外看守的士兵合上房門,看著江振被綁在床上的狼狽模樣,李嬅端著藥碗慢慢往前走,神色奚落。


    “放,我”


    江振用逼仄的神色瞪著李嬅,他想不通,他待李嬅像個寶,將李嬅捧在手心裏,李嬅裝瘋賣傻時,他陪著李嬅玩,給李嬅買好吃的,李嬅為何要對他如此殘忍。


    江振的手腳皆被麻繩捆綁,連身子也被綁了幾道,他就像是個狼狽的蟲子,李嬅在床沿坐下,用勺子往他嘴裏灌藥,“本宮聽說,你表弟江永接替你做了左金吾衛大將軍,此事你可知情?”


    江振配合地喝藥,李嬅看出他想快些恢複,江振聽見江永的名字後目露不屑,李嬅看出他不僅知曉江永之事,且對江永心懷怨懟。


    兄弟不和?


    難怪老匹夫願意提拔江永,願意將看守清寧公主府這一重任交給江永,而並未因為江振的緣故而不啟用江永。


    “江永以往在你手下做事吧?今後你見了他,要稱唿一聲大將軍,你心裏作何感想呢?”


    李嬅問到這裏,江振咳嗽起來,嘴裏的藥液流到衣領上,李嬅拿起桌上的手帕為江振擦了擦,“你急什麽,你這位表弟是個能人,沒準,你日後還得仰仗他。”


    江振咳了一會兒便不再咳了,李嬅將藥碗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問道:“我閑來無事,與府裏的侍衛打聽你的趣事,我聽說,你去年有一迴專程將一個叫江年的手下帶到酒樓中訓話,你訓他什麽?說來聽聽?”


    這一迴,江振的嘴角露出笑意,笑意越來越強烈,笑容越來越放肆,越來越癲狂,李嬅伸手捏住江振的雙腮,“有什麽好笑的?你的事,本宮想打聽便打聽。”


    李嬅緊緊捏住江振的腮幫子,捏到他發疼,他笑得不似先前那般瘋狂,李嬅才鬆手。


    “殺,秦,子,城,殺,太,慢,所,以,訓,斥。”


    江振語速緩慢,一字一字,終於艱難地說完了一句話,說完,他的笑容又猖獗起來,李嬅卻慌了神。


    數年來,連羅笙都打探不到秦子城的半點消息,李嬅早就猜想過秦子城兇多吉少,可當她聽見江振說出這種話,她還是做不到平靜接受。


    “你真的派人殺了秦子城?”


    李嬅嚴肅而又慌張地看著被綁在床上的江振,江振一字一字緩慢說道:“早,就,說,過,你,最,愛,的,人,早,就,死,了,他,逃,也,無,用,他,的,墳,在,劍,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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