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在妹妹頭頂彈了個爆栗,郭子敬起身迴屋。


    不去正好,他也不想湊這熱鬧,年年燈籠都差不多,沒什麽好看的。


    郭寶珠目送哥哥走遠,臉上笑容倒是沒了,皺眉看向遠方,似有心事。


    迴屋睡了午覺,醒來洗洗漱漱天就暗了下來。郭寶珠換了一身月白錦袍,趁丫鬟金桂不注意,飛快把自己最喜歡的一把小巧匕首拿了出來藏到袖口。收拾好後,郭寶珠對著鏡子照照,見裏麵少年比自家哥哥不差什麽,滿意地去跟父母辭別。


    郭夫人看她這身打扮就頭疼,但也知道姑娘家今晚出門多穿男裝,隻叮囑道:「晚上要一直跟你姨兄他們在一起,不許你自己跑出去玩,迴頭若是你嫂子告訴我你亂跑了,罰你一個月不許出門。」


    郭寶珠討好地捏捏母親肩膀,撒嬌道:「娘放心吧,我姨兄什麽脾氣你還不知道嗎,有他盯著還有我嫂子管著,我想溜出去也辦不到啊。那娘你跟爹爹在家裏賞燈吧,我去了啊!」


    說完轉身就跑了,同樣男裝打扮的金桂匆匆跟在後頭。


    郭夫人看看外麵天色,不太放心地對郭毅道:「要不你把她送到趙家門口去?」


    給妻子準備了驚喜的郭毅並不想去,「出門坐馬車直接去趙府就行了,哪裏用得著我送。」說完見妻子皺眉,郭毅討好地將人從椅子上拉了起來,小聲道:「好了蓮容,寶珠常常自己去趙家,不用擔心,走,我領你看一樣東西去。」


    他神秘兮兮的,郭夫人猜到些什麽,便不再催他。


    而外麵郭家馬車走到一半,郭寶珠忽的喊停。


    金桂看看外麵,疑惑地問:「姑娘有什麽事嗎?」再過兩條街才到趙家呢。


    郭寶珠朝她笑笑,指著街角一個茶寮道:「你去那邊喝茶,喝到我迴來找你為止,至於我去哪,你別管,迴頭也不許告訴老爺夫人,知道不?」


    金桂一下子苦了臉,拽住郭寶珠胳膊不讓她走,急的都快哭了:「姑娘你到底要去什麽地方啊,好歹帶上我行不行?萬一你出了事……」


    「閉上你的烏鴉嘴!」郭寶珠使勁兒甩開金桂的手,扔出一塊兒碎銀子給她,「不想喝茶就在馬車裏幹坐著,隨你的便!」說完利落跳下馬車,又拋給車夫一塊兒銀子,同樣囑咐一番,然後啪的一聲打開折扇,朝前麵街上去了。


    車夫還愣著,等郭寶珠走沒影了,呆呆地問金桂:「咱們姑娘不是跟趙大人約好了嗎?這下咱們該怎麽辦啊?」不去迴稟老爺夫人,姑娘出了事他們好不了,迴稟了,惹怒姑娘,照樣沒有好果子吃。


    金桂同樣不知所措,倒是忽的想起一處異樣來。她一直寸步不離地伺候姑娘,好像沒聽說她跟延平侯府那邊約好啊,真要是約好了,姑娘早就說開了,怎麽等到昨天傍晚才提起賞燈一事?


    猶豫片刻,最後金桂咬咬牙:「算了,姑娘怎麽吩咐咱們就怎麽做吧!」從小到大姑娘雖然淘氣,倒也沒有闖過什麽大禍,她相信自家姑娘做事有分寸。


    街上燈光璀璨,郭寶珠熟門熟路地朝這條街上最有名的那家混沌鋪子走去,眼睛盯著兩側的柳樹,似是找人。路上行人眾多,好幾次因為走神差點被人撞到,所以看到前麵一顆柳樹下背靠樹幹裝瀟灑的少年時,郭寶珠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怒氣衝衝朝那邊走了過去。


    因為不知道準媳婦會從哪邊過來,季昭一直東張西望的,等他終於發現郭寶珠時,郭寶珠已經到了他身前,季昭嚇了一跳,本能地往旁邊躲開兩步。


    郭寶珠看他這樣就不順眼,停下來道:「說,今兒個你要是讓我白來一趟,我把你腿打斷了!」


    她個子高挑,一身男裝說不出來的英氣勃勃,真如俊朗少年一樣。季昭所有的準備都沒了用,緊張地心頭亂跳,偏又前所未有的歡喜。想到那日郭寶珠扔碗提醒他跑,季昭心裏就跟吃了蜜一樣甜,也不怕她了,朝她走近兩步,看著她眼睛道:「你才舍不得打我,要不那日……」


    「那日我是想拿碗砸你,你別胡思亂想!」少年再沒本事,個頭擺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麽,被季昭居高臨下目不轉睛地瞧著,郭寶珠也有些心慌。不想再因酒樓一事糾纏,她直接問他:「你叫我出來到底有什麽事?」


    燈光下姑娘大眼睛明亮好看,季昭忍不住說了實話:「想你了……」


    剛說完,見郭寶珠抬腳分明想踢他,季昭馬上往一側的巷子裏跑,「寶珠我說的是實話啊,自從那日在趙家看你射完箭,我就一直想你呢,恨不得天天都能看到你……寶珠你別追了,巷子裏黑,我怕你絆倒……」


    「閉嘴!再喊一聲我就多打你一下!」郭寶珠氣急敗壞,手中折扇使勁兒朝前頭黑影砸了過去。


    季昭從小被父親祖母追著打,打人的功夫不行,躲打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聽到風聲,他敏捷地朝一側一閃便躲開了那把折扇,隻是光顧著躲上麵忘了腳下,黑漆漆的也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栽了下去。


    郭寶珠哈哈大笑:「活該,你這是報應!」


    季昭好半晌才站了起來,靠在牆上喊疼:「寶珠我胳膊被什麽紮了一下,好像流血了……」


    「流 就流,整條胳膊都廢了才好!」郭寶珠慢慢止住笑,隔了好幾步咒道,眼睛卻盯緊了黑暗裏的身影。巷子兩頭都有燈光,看不清腳下,上半身還是能看見朦朧的影 的,見季昭一手扶著另一條胳膊,低頭查看傷口的樣子,郭寶珠試探著走了過去,「快說,你叫我出來到底為了何事,不說我走了!」


    季昭抬頭看她,無比委屈:「你幫我包紮傷口我就告訴你,你放心,絕對是跟你有關的事!」


    郭寶珠不信,站在他對麵道:「萬一我幫了你,你又胡說八道呢?我才沒那麽傻。」


    兩側人聲喧嘩,季昭卻覺得耳裏隻有郭寶珠清脆俏皮的聲音,比叮咚的泉水還好聽。想到兩人的婚事,他收起嬉皮笑臉,放低了聲音道:「知道昨晚我為何給你遞信兒嗎?因為在那之前不久,有人送了我一張紙條,落款是你的名字。」


    郭寶珠怔住,「我的名字?不可能,我無緣無故為何給你寫信?」


    「我知道那不是你寫的,雖然我沒看過你的字,單看信裏內容,我就知道那絕不是你寫的,你這麽討厭我,怎麽會對我說那種話?」季昭平靜的聲音裏多了一點自嘲。


    郭寶珠突然有些不自在,低頭問他:「信裏寫了……算了,你把信給我。」她又不是什麽都不懂,隱約猜出信裏多半是兒女情長的東西了。


    季昭沉默,然後扶著胳膊朝她走了過去。就在郭寶珠以為他準備把信給她時,季昭卻提著袖子把胳膊伸到她麵前,看著昏暗裏她朦朧不清的臉龐道:「你先幫我清理傷口,我就把信給你。」明明是威脅是討價還價,卻被他說出了可憐兮兮的味道,半點氣勢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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