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7年1月5日)


    時間過得很快。說話波曆到三區已經快兩年了,距離瓦西裏上次到這裏來也快一年了。


    一年來,瓦西裏音訊全無。他直接去找過幾次凱特。凱特對他很友好,很客氣,甚至白天在他的辦公室裏,他還給他倒酒,請他坐下聊聊。隻是,那裏實在不是聊天的好地方,每隔幾分鍾就有人來找他,還不時有電話打進來。


    凱特說,他也沒有辦法,這裏區和區之間不是可以隨便走來走去的,要到別的區去,隻有一種可能,就是上麵安排的。這時候,有電話進來。波曆就告辭了。


    下一次,凱特請波曆坐下,邊給波曆倒茶邊說,他說他去過二區,也去過四區,去四區還比去二區多一些,但是基本上去的都是基因河西岸那裏。他說他二區和四區東岸地區他都隻去過一次。波曆問他二區是什麽時候去的。這時候,有人進來找他,他說對不起。波曆就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又一次,波曆問凱特,是否可以給四區那裏打電話。凱特說,這裏的電話很原始,隻能跟總機說要找哪裏,找誰。研究院有規定,電話也隻能打給院裏,隻有在開電話會議的時候,他才可以跟其它區的區長所長在電話裏說話。跟一個區的醫院通電話是根本不可能的。這時候,又有電話進來,波曆又告辭了。


    其實一兩次後,波曆已經明白了,通過凱特是了解不到更多情況的,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反正他不想幫著聯係四區那裏,這是可以肯定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波曆沒有直接去找他,他的借口是跟曼珈聊天。有時候凱特正好走出來,走到秘書室,他“順便”問問他。


    跟曼珈見麵則是經常的事,每隔兩三天,有時候甚至是連續幾天,晚上波曆都是跟她們姐妹倆走在一起。他去曼珈的秘書室次數多了,好象有一種不是他本意的效果。簡單地說,這種效果就是曼珈那大大圓圓的眼睛放射出二次元的光彩來,而且是越來越絢麗的燃燒著的那種,晚霞似的。


    這可以理解,晚上剛跟她見過麵,白天又到辦公室來找她。她當然會有別的理解。


    他覺得不能這樣,因為她們姐妹倆在他心中真的頂多就是小 妹妹,漂亮純樸的小 妹妹。按本原年齡,她們都應該是他的女兒那個級別的。


    他真的沒有別的想法。羅西跟曼珈不一樣,她幾乎不看著他的眼睛。


    他覺得這樣不好,好象他在故意為之,卻不迴答被為之的人用眼睛和語言提出的問題。


    再後來,他就幾乎不到右樓去了。


    隔了很久後,他在右樓門口見到凱特,他正在跟一個中年男子說話。他向波曆點點頭。那個中年男子甚至甚至伸出手來跟波曆握手。握完手他就走開了。


    凱特說:你們認識嗎?


    波曆說:見到過,沒說過話。


    凱特說:你很久沒來了,怎麽了,跟小姑娘鬧矛盾了?


    波曆說:你說曼珈?沒有。我們昨晚還在一起。


    凱特笑了:在一起?


    波曆說:不是的,我們一起喝了些飲料,還有她的妹妹、我的同事羅西。


    凱特又笑了:不要解釋。年輕人在一起是應該的。


    波曆扯開話題:最近有消息嗎?


    凱特說:你是說四區?那個瓦西裏?沒有。


    凱特也扯開話題:我剛才跟彼得說,你也是中國人。


    波曆驚訝地說:就是剛才那位?他也是中國人?


    凱特說:是啊。


    剛才那個人波曆確實見過幾次了,畢竟他在三區已經待了這麽長時間了。他知道那人在左樓工作,應該是搞什麽技術的。這是一個結實的中年人,眼窩有些深陷,鼻梁比較高。這樣的長相倒是偏西方的,隻是他的膚色比較深,也可以說象中國南方一些地方的人的膚色。波曆從來沒有跟他說過話,頂多有幾次見麵相互點個頭。可這迴他跟波曆握了手。但隻限於握手。他什麽也沒有說。波曆也什麽話都沒有對他說。


    波曆剛到二區和四區的時候,經常主動跟人搭話,詢問他們是哪裏人。


    自從凱特跟他說這個彼得也是華人後,他忽然想起來,他幾乎忘記了人口調查這件事了。在這裏,他還從來沒有向別人問起他們是哪裏人。也不是說完全沒有,剛開始時,如果對方英語說得不夠標準,他有時會問對方是哪裏人。他問過的人不多,後來也懶得去問了。因為答案都不符合他的期望值。


    這是一個月前的事。


    奇怪的是,這一個月來,他多次見到了這個彼得,而且都是在他從來沒有見過他的地方。也就是說,在圓亭溪的西麵。


    原因當然也是,這幾個月來,他越來越多地往圓亭溪西麵去。比起他們辦公和生活的東麵,那裏有著更多的神秘感,或者說,那裏隱藏著更多的秘密。


    他幾乎不走中央大道,大多數情況下,他是從圓亭橋南麵的小橋過去的。這幾個月裏,他幾乎走遍了那裏的小徑。所有的小徑都能通往那個沿著西山壁的道路。他驚訝地發現,那裏並非真的那麽人跡罕至,更不是曼珈說的那種好女人不去的地方。


    當然,他不能分辨女人的好壞,人的好壞他整個也無法分辨。


    意思是說,在那裏的小徑上,他經常能遇到人,穿著藍色衣服的人,而且幾乎都是女人,更而且幾乎都是年輕的或者比較年輕的女人。


    迎麵見到的女人,當她們從樹叢後麵轉出來或者遠遠地迎麵走來的時候,她們都會有一種驚恐的神色。看到他後,有的女人會停下腳步,但隻是暫時停一下,然後就繼續向他的方向走來,也有的女人見到他後就轉到別的方向去了。


    更讓他驚訝的是,竟然有女人從山壁那裏薩麗她們帶他去過的那個有著禁區牌子的地方走下來。他見到過兩次,一次是一個黑皮膚的女人,年齡在中年以上,另一次是一個白皮膚的,相當年輕。


    他真想問她們,那禁區裏有什麽。可是她們見到他就把臉轉到別的方向,在經過他身邊時根本就不看他。


    第二次,遇到那個年輕女人時,他終於開了口。他說“嗨”,她竟然沒理他,而是跟那第一次時他見到的黑皮膚的女人一樣,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這地方他去得多了,當然不是每次都見到女人,但見到的幾乎都是女人。


    他不敢或者說不好意思過於主動地去搭話,尤其在那些女人見到他跟沒見到一樣或者說恨不得沒見到那樣。在這種情況下主動去搭話,是一定會被懷疑動機的。何況在那種深山老林般的環境裏。


    有一次更有意思。他沿著西山壁往南走去,他是從一條小徑拐出來的。在蜘蛛洞前麵,他站了下來,毛骨悚然地觀看著那張大網上大大小小的張牙舞爪齒牙咧嘴的蜘蛛。然後他聽到了腳步聲,來自他剛才來的地方。迴過頭去,他看到了一個女人。這時,洞裏有陰風出來,那張擺滿蜘蛛的大網象那天一樣向他飄來。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他再迴頭看去的時候,那個女人非但沒有繼續向他靠攏,而且幹脆不見蹤影了。接下來,他走入了一條小徑,一條離開山壁的小徑。他又停下了腳步,因為他有些擔心,一個女人單獨走在這種茂密的樹林裏,說不定就會遇到什麽。


    然後他又聽到了腳步聲。腳步聲和一個女人的氣味從他剛離開的山壁那裏過去了,而且走得很匆忙的樣子。


    他在山壁那裏和小徑上先後見到了兩次彼得。這是他這幾個月裏在這個地方見到過的唯一的男人。


    第一次,這男人已經在他前麵的小徑上走了過去。第二次,他是迎麵向波曆走來的。波曆說“嗨”,他也說“嗨”。波曆站了下來,可是他走了過去。


    波曆在他稱為的圓亭溪西岸並不是隻往深山裏走,北麵的那處廠區他也進去過,而且去過不少次。那邊也有一座小橋跨越圓亭溪。


    如果是在人世間的其它地方,一個廢棄的廠區他是根本不會走進去的。可是這裏他不僅進去了,而且進去了很多次。


    這裏雜草叢生,那些粗大的和不粗大的管子就象是從草叢裏長出來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走在這個廠區裏,他反而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這裏很安靜,但安靜裏好象隱藏著許多秘密。


    隻要是到圓亭溪對岸去,他總會帶著一根棍子。那不是一根簡單的棍子,而是一對登山杖裏的一根。是他在他們的實驗室裏發現的。查爾斯說,有一次有東西掉到一個縫裏去了,他偶而發現有這麽一根棍子,就拿來掏那東西,那是一個小瓶子。他也不知道這是誰留在這裏的。


    在廢棄廠區裏,草叢裏好象有更多的隱藏物件,比如兔子、鬆鼠,也有蛇,好象比南麵的坡上更多。有一次,他拿著這根登山杖順手敲打一根粗大的管子,忽然聽到很多的動靜,象是有許多生物在管子裏奔跑,而且不光是他敲打的那根管子,而是周圍許多管子裏都有東西在奔跑,各種聲音和氣味從管子的縫縫隙隙裏密密麻麻地傳出來,或者說湧出來。


    很久以後才平息下去。


    說一句不好意思的話,當時,久經考驗的他都有了拔腿奔跑的想法。


    之後他手裏的手杖隻用來撥草。也就是說,再也沒有用它去擊打那些管道。


    廠區很大,那些管子卻看上去很新,幾乎看不到生鏽的。他想,可能跟這裏的氣候有關。這裏幾乎不下雨,比較幹燥。


    廠區後麵的山壁那裏,也有一條小溪,小溪的水也冒著熱氣。小溪後麵好象也有一些山洞,被草和樹遮蓋著。


    在這片相當大的廢棄廠區裏,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個人。沒有女人,也沒有男人。當然了,在他走在裏麵的時候,裏麵就有人了,而且是唯一的男人,唯一的人。


    今天,他又一次提著他的手杖,走進了廠區。他轉悠著走到了廠區後麵的小溪那裏。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人。


    而且這個人主動向他打招唿。


    他說: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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