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薑尋聽到聲音先是嚇了一跳,然後迴頭看到一個黃撲撲的團子朝他奔來。


    “柴柴?”薑尋把柴柴抱起來,眼裏滿是驚喜,“是你呀,你還記得我嗎?怎麽跑這裏來啦?”


    徐子盛在遠處看他逗弄著柴柴,摸了摸懷裏的盒子,不知怎麽,竟然沒來由地一陣緊張,雙腿也像灌了鉛一樣,邁不動步子。


    沒等他想好要不要走過去,薑尋就注意到了他,對上薑尋詫異的目光,徐子盛隻得硬著頭皮走過去。


    這次是薑尋先開口,他放下柴柴,任由它在周圍跑來跑去,自己則拿著小鋤頭挖野蔥,“你怎麽來了?”沒記錯的話,薑家離徐家還是有些距離,不管去哪都不順路。


    “咳,來找你的。”


    薑尋聞言愣住了,似是沒想到這個迴答,他愣愣的,看徐子盛在他不遠處蹲下。這片地方叫望水灣,平時沒什麽人來,此刻隻有他們兩個人。


    “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他問出口的時候,心裏有一萬個猜測,今日徐子盛來找他莫不是來悔婚的?他這些日子也聽說徐子盛變化很大,連姑姑前日來家裏,也說他現在大不同了,知道自己掙錢了。還說要是他能真的改過自新,有的是人家想把自家小哥兒女兒嫁過去,畢竟夫君有本事,比什麽都重要。


    也對,他明明是救了自己,還被逼著與自己結親,換做誰也覺得憋屈吧。而且薑家還要了十兩銀子作聘禮,他薑尋何德何能啊,就算被賣了也不一定能值十兩,要是他想悔婚,那也是能理解的。


    雖然他是這麽想的,但臉上還是有點不好看,像是在等待徐子盛宣判處罰。


    徐子盛從懷裏拿出東西,遞到他麵前,“這個,拿著。”


    薑尋不解地看著麵前的精致盒子,又看看他,“這是?”


    徐子盛從來沒有這麽忐忑,原本一張巧舌如簧的嘴卻無端滯澀起來,訥訥吐出幾個字,“送給你的。”


    薑尋聞言,眼睛微微睜大,意料之外的答案,“你......”


    “你先打開,看看喜不喜歡。”徐子盛生怕他說出什麽拒絕的話,趕忙開口。


    在徐子盛期待的目光中,薑尋猶豫著把手在身上抹了抹才接過來,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支做工精良的簪子,稍稍湊近,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氣,光看一眼就知道價值不菲。


    “你送我這個做什麽?”


    徐子盛自詡已經練成了厚臉皮,但這樣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上一輩子送他禮物的異性不少,但自己這麽正經地送別人禮物還是頭一迴。


    “我在鎮子上看到這個很好看,很適合你,就想著買來送你。”


    薑尋好看的眉毛微蹙,合上了蓋子,“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徐子盛聞言,原本還慌亂的心驟然沉了下去,他直直看向薑尋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看穿,


    “你討厭我?”


    薑尋看著徐子盛無比認真的神色,喉頭一哽,討厭嗎?薑尋心裏想,或許以前他的名聲在外,他確實是不喜的,偶爾碰過幾次麵,卻並沒有什麽交情,談不上討厭。自從他落水,兩人的幾次相遇,他似乎沒有大家口中的那麽惡劣,甚至還一次又一次地幫了他。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擋在自己麵前,這樣的人,他感激都來不及,怎會討厭?


    薑尋緩緩搖了搖頭。


    “既然你不討厭我,那就收下吧。”


    雖然沒有過多的言語,但薑尋怎會不知道他的意思?他繼兄喬雲一向得很多人喜歡,偶爾跟他一起走在路上,也會有男子結結巴巴地遞給他禮物。雖然他沒收到過禮物,但這些男子的心思,他還是知道的。


    薑尋捏著盒子,總覺得有些燙手,極力淡定道,“我,我沒有什麽能送你的。”這些年他但凡能存一點錢,都被薑家搜刮幹淨了,他實在不知道該迴送些什麽好。


    徐子盛笑笑,“沒事,你收下我就很開心了。”


    薑尋臉上一熱,一抹緋色從脖頸傳到雙頰,有些錯愕的看著徐子盛,兩人對視,又慌忙移開眼神,心跳漏了幾拍,自己肯收他就開心嗎?


    這時柴柴跑到兩個人中間,用頭蹭蹭薑尋的衣服,徐子盛點點它的頭,“真沒良心,養了這麽久都養不熟。”


    薑尋也故作輕鬆地笑起來,“你把它養得很好,長大了不少。”


    柴柴閑不住,又跑開了,兩人之間又安靜下來。


    薑尋不自然道,“時候不早了,我要迴去了。”


    徐子盛:“好,那我先走了,那個......後會有期。”說完他站起來,喚了聲柴柴,便沿著原路迴去了,一路上,心情都是雀躍的,他把柴柴抱在懷裏猛親了幾口,還用力揉了揉它的小狗頭,柴柴發出“嗚嗚”的無助聲。


    薑尋把木盒子裝到了懷裏,心中既歡喜又無措還有些迷茫,心不在焉地挖著野蔥,天色漸漸暗下來時才迴家。


    迴到家,薑尋把盒子妥當地收好了。躺在床上,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他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禮物,好像很不真實,又覺得從娘親走了後,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真實地活著。生活好像也並非一潭死水,枯寂無邊的漠原上在雨後也能長出點點綠意。翻來覆去,整夜無眠。


    徐子盛亦是如此,最開始,他在這個世界隻想活下去,並沒有考慮旁的事情。可經過這些日子,每一次遇到薑尋,都會對他產生更深一層的認識。或許看到薑尋,讓他想起了從前的自己。


    想起在福利院時,園裏的孩子很多,可是老師卻並沒有多少,大人最先關注到的永遠都是活潑開朗的孩子,而他不愛說話,很沒存在感。小時候生病了他不開口,直到在課堂昏睡過去被老師察覺發了高燒才送去醫院。


    成年後考上了大學,因為沒錢總是在食堂吃最便宜的饅頭,同學們一身名牌,而他一件衣服穿了洗洗了穿,被不少同學暗地嘲笑。


    命運如此,他從不責怪,可當他遇見薑尋,總能產生共鳴。


    最開始他隻是十分能理解薑尋的處境,可經過幾次相處,少年清俊的麵容總能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惱怒的、隱忍的、愉悅的、擔憂的,讓他不時就會想起,這種感覺很微妙。


    但他沒辦法欺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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