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個負心人送到房門口後,武青青順手取下掛在門上的請勿打擾牌,改掛到門內的掛鎖上,宣告當晚不宜讓人打擾的活動已經結束。可是,當她一個人再次躺到床上的時候,她又體驗到了那種寂寞難耐的感覺。像什麽呢?像是一隻貓在心裏輕輕地不停地抓,不痛,卻奇癢難禁。

    貓在心裏輕輕地抓,當然是不被允許的,必須趕走,甚至掐死。

    可用什麽掐呢?她能想到的,還是早已習慣了的老辦法:再找一個男人來,把她折騰得精疲力竭為止。她知道這隻能治標,不能治本。可是,哪兒真有治本的方呢?中醫是講究治本的,可真能治本嗎?她懷疑。不過,在接通賓館的內線電話之後,她還是選擇了請一個年輕的按摩師來,為她標本兼治。

    擱下電話,她重新躺迴床上,然後點燃了香煙。她很想嚐試吸毒,可一直不敢破例。她知道那是自尋死路。可是,有時她真想找條死路,看一看感覺如何。在死路上會有什麽呢?至少不會感到如此空虛吧。是的,空虛。她明白,她所體驗的,其實僅僅是空虛。當然不是絕對的空虛,僅僅是一種缺乏情感的空虛。在生活中她究竟是什麽呢?她感覺,她僅僅是一台裝滿理性程序的電腦。電腦所處理的,包含了豐富的文字、圖片和聲像,可對電腦來說,隻是無數簡單的電路開關開關的組合。她也是這樣,所處理的隻是讚同與反對。

    在當晚的活動開始之前,她和那個負心人談起了家倫的安排問題。家倫說他想去英國留學,那個負心人是家倫的生父,這種大事理應由他來拿主意。可是,當那個負心人作主說就滿足他的心願好了的時候,她卻克製不住地提出了反對意見,堅持要把家倫留在身邊。

    她知道,僅僅為了改善與那個負心人的關係,她也不應反對。再說啦,她真希望把家倫留在身邊,好好地照顧他嗎?不,她從未那麽想過。她所想到的,僅僅是反對。可她為什麽要反對呢?她不知道。她隻知道一個絕對真理:凡是敵人反對的,她就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她就反對,而她的所謂敵人,其實就是男人;男人就是她的敵人,那個負心人是,她丈夫是,家倫呢?也是。因此,她的真理實質上就是:凡是男人反對的,她就擁護;凡是男人擁護的,她就反對。

    按摩師來了。身形高挑,脫下西服後,露出一截水蛇腰,標誌著懶惰。這不是她喜歡的。可歸根結底,男人與男人究竟有什麽不同呢?按摩師問,是喜歡中式呢還是喜歡泰式?她毫不自覺地反問了一句,你喜歡泰式還是喜歡中式?按摩師遲疑了一會,認真地答道:我感覺做泰式效果更好一些。她說,那就做中式吧。於是,按摩師便為她做起中式來。做著做著,在她身體剛剛開始有點感覺的時候,手機響了。她惱怒地一把抓過電話,惡狠狠地按住了關機鍵,仿佛它就是她心底的那隻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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