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萼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婢女。


    與萬安靈的討論才過了兩日,便過來告訴萬安靈,隻要她方便,隨時可以為她安排醉月坊的行程。


    萬安靈點點頭,表示自己先與齊旭商量商量。如果他有意同行最好,若否,起碼也得跟他打聲招唿。


    “說得也對呢,確實是要跟齊公子說一聲,免得讓他擔心。”綠萼自然是沒有異議的。


    不知道為什麽,萬安靈覺得綠萼對她的印象很好,因此哪怕是她提出的不太合理的要求,對方也能笑著答應下來——雖然至今她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我總覺得綠萼姐姐常常有意無意間會在姑娘麵前為趙公子美言呢。”綠萼出了門之後,杏兒忽然有感而發。


    萬安靈猛地迴頭瞪她,綠萼的腳步聲還沒有遠去呢,她說這些話也不怕人聽見了會引起什麽誤會。


    不過,杏兒說的,其實她也隱約感覺到。綠萼真的常常不著痕跡地誇讚趙子懷。但是這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不管怎麽說那都是她的主子,主子形象好,下人們也會與有榮焉。


    “既然趙子懷已經安排了,我們就去跟齊旭打個招唿吧。”萬安靈說道,帶頭走出了房門。


    可惜此次沒有找到齊旭,聽說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也不知道齊旭這行來有什麽事情要忙,來了東京城之後,每天都往外跑。


    就算兩人同住在一處,見麵的機會都不多。


    見不到人,口信還是要留的。交代了守門的小廝請齊旭迴來之後過去找她一趟,便又帶著杏兒迴自己的小院子。


    走到一半的時候,雪又飄了下來。萬安靈看著灰沉沉的天,又看著紛紛揚揚的雪,有些失神。


    “姑娘您在想什麽呢?”杏兒好奇問道。


    “來東京城不過五天,就下了好幾場雪,不知道洛城有沒有下雪呢?”


    杏兒一聽,知道萬安靈這是想家了。也難怪,萬家是大戶,對女兒的教育也十分嚴格,就算是失憶前看起來十分不馴的萬安靈,也沒有多少機會出遠門。一趟東京城之行,光是來往的路程都近一個月。來了之後,又連續幾天窩在這宅院裏。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沒有可以打發時間的消遣,自然是容易想家的。


    要不,她私下跟綠萼姐姐說一下,早點安排些有趣的行程,好讓姑娘緩解一下思鄉之情?


    …………


    齊旭天沒亮就出了門,為的是掩人耳目。


    他昨日就接到了一封信,對方提的要求他無法拒絕,但又沒有辦法輕易讓人如願,隻能自己提前去見。


    趁著夜色,他低頭一路前行,走到東京城官道上的一個客棧前。


    到底是皇城之下,天還沒亮,客棧已經開始一日的營生。


    齊旭前腳才踏上台階,裏麵忙著擦桌子的小二就眼尖地看到了他。隻見小二放下手裏的抹布,揚起微笑快步迎過來。


    “客官,您好,是要用餐還是要住店?”小二掃了一下內堂還沒有擦完的桌椅,又道。“若是用餐,須勞您稍等片刻,我們很快便能打掃完畢。”


    “我是來找人。”齊旭淡聲道。


    “您找的是哪房的客人,是否能說一下,如今天還沒亮,怕是客人仍在安睡,我先為您通傳一聲。”小二笑容未減,從善如流地應聲。


    “是你們天字三號房的客人,姓萬。”齊旭十分配合。


    天字三號房的萬公子已經在這裏住了半年有餘,小二自然十分熟悉。他打量的視線悄無聲息地落在齊旭身上,似在探究齊旭是否是個找碴的人物——不過這位公子一身磊落氣派,倒不像蠻不講理的流氓。


    “請您稍等,我為您奉上清茶,而後再去向天字三號的客人通傳。”小二將齊旭引到內堂靠欄杆的桌邊,手腳麻利地備好茶後,轉身走向客院。


    齊旭安靜地等著小二迴複的同時也在觀察著這間酒樓。


    在東京城裏,這樣一座酒樓,隻能算得上是普通。但要收集各方的信息,這大概是個上好的地方。


    他能理解為何萬二要選擇這裏為據點。


    小二沒讓他等很久,迴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另一個人,那人睡眼惺忪,嗬欠連連。這樣不修篇幅的人,在他認識的人裏也隻有那麽一號人物,就是萬家老二。


    “我要見我家妹子,怎麽你自己來?”萬慶霖一見齊旭,抱怨的話就丟了過來。“還天不亮就來,也不想別人是不是好夢正酣。”


    “若是擾你好夢,我且向你道個不是。”齊旭溫聲道。“靈兒已經在東京城,要見也不是件難事,你若有空,哪日過來都可。”


    萬二瞪他一眼,迴頭對小二詢問眼下這時間是否有什麽可以填飽肚子的。確定好吃食之後,他才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


    “無事不登三寶殿,雖說是我去信找你的,但你這麽遮遮掩掩地來,肯定是想說些什麽事情吧。”


    “確實。”齊旭為他斟了一杯濃茶。“你在東京城裏住了好一段時間,想必也打聽了不少事情。我此次來,是想向你打聽關於慶王的事,不知道你對他了解多少。”


    “一個麵都沒見過的人,我能了解多少?我能知道的不過是坊間的傳言罷了。”萬慶霖攤攤手。“而且,關於那家的事情,你何必找我來打聽,明明你身邊有個知道更多的人。”


    “我不想去問趙子懷,省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齊旭皺眉道。“或許你兄長沒有在信中對你說明,但我要告訴你,我會在這樣的大冷天把靈兒帶來,也是因為那位慶王。”


    “我知道。”萬慶霖斂起神色。“那是個混賬羔子。”


    齊旭麵無表情地任由萬慶霖表達自己的感想。


    萬家的人向來護短,其中又以眼前這位最甚。趙仲軒到訪萬家的事情連萬慶柏都覺得不愉快,何況是萬慶霖?更別說,除了萬安靈之外,那趙仲軒還把萬安怡帶走。


    “如今能知道的是你家五妹已經被慶王帶著一起迴東京城,怕是她之後除了進宮參加采選,沒有別的路可走。”齊旭繼續說道,看萬慶霖變得難看的臉色,心知這件事情萬家已經通知了他。


    “五妹妹在那樣的時間裏與孫家退了親,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已在我們的預料之中。”萬慶霖歎道,“就是孫二那臭小子,是個喂狗都不值得的家夥,就算成了親,也狗改不了吃屎。”


    萬慶霖罵的難聽,齊旭內心倒是一點波瀾都沒有,橫豎不是罵他。


    “這些事,你白天來找我說也行,選在這個時候來,應該還有特別的事要說吧?”萬慶霖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許多。“比如你跟賢王的關係?”


    齊旭與趙子懷的關係,其實沒有多少人知道。哪怕是萬家,也隻有萬易樓和萬慶柏知情,長期在外頭的萬二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


    但是此行到東京城,除了趙子懷,齊旭沒有多少可以相信的人。


    因此萬二的存在就變得十分關鍵。


    他是萬安靈的兄長,有事的時候,萬安靈隻能托付給他。如果一切順利最好,可是這幾日在趙子懷那裏試探後發現,對方並不隻是如嘴上說的那樣隻想見他一麵而已。


    那個人,想要操控他的人生——包括他的婚姻。


    要達到那樣的目的,必須要肅清路上一切障礙。


    比如與他結下姻緣的萬安靈。


    齊旭自然會拚盡全力護住萬安靈周全,可是難保萬一。那時,就隻能由萬二出手了。


    所以,他的秘密,瞞不了萬二。


    “我與趙子懷……我們是……”齊旭壓低聲音,將一切娓娓道來。


    萬二的表情隨著他的講述,變得十分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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