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親的過程很順利。


    訂親那天晚上,齊萬兩家聚在一起吃晚膳。由於懸在心頭的大事終於有了著落,萬安靈的兄長們都顯得特別高興。


    其實他們這麽高興,倒是讓萬安靈沒有那麽高興了。


    “我總感覺自己像個燙手山芋一般,終於被甩到齊旭手上,兄長們高興得都要手舞足蹈了。”萬安靈嘀咕著,心裏冒著酸氣泡泡,都不太願意迴去。


    “姑娘,您是今晚的主角,可不能就這麽走了。”杏兒怕她一時負氣,到時不肯再迴那宴席上去,便趕緊開口提醒。


    “我當然知道啦,就是這樣我才覺得無比的鬱悶。”萬安靈擺擺手,歎氣。


    她借口更衣出了宴席,也不能在外逗留太久。畢竟這是自己家,總不能說在自家迷了路程吧。再怎麽失憶,這也過了好幾個月,萬府裏該知道的地方也都認識了。


    因此就算她不願意,也得乖乖迴去。


    “今日也請了陳大夫來吃呢。”萬安靈忽然想到這麽一號人物,喃喃自語地說著。“也是,畢竟是住在客院裏,算是家裏的客人,沒道理把人家漏了。不過她在這裏住了近十天,也沒聽說怡妹妹的病如今是什麽情況了。對了,還有那瓶靈藥……”


    春姑姑拿走之後,便沒有再對她說起那瓶藥的事情。到底有沒有問題,是清姨娘居心不良的想要陷害,還是單純是擔心萬安怡才送來的藥呢?


    如果一直想不起來,倒沒有那麽讓人好奇,如今想起來了,未得到答案的疑問就一直在腦袋裏轉悠,讓萬安靈心裏如爬蟻一般,癢得受不了。


    迴頭得向春姑姑問個答案出來才行。


    …………


    “子端,若不是時間緊迫,你想要娶我的寶貝妹妹可沒有這麽輕鬆。”


    幾杯黃湯下肚,萬慶柏的臉漸漸紅了起來。他與齊旭坐得近,在他耳邊嘀咕也不會讓長輩們聽到。他向齊旭舉杯,而後仰頭一飲而盡之後,又意猶未盡地再為兩人添了一杯新酒。


    “你喝多了。”齊旭順著他的意思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可與萬慶柏相比,眼神卻清醒許多。


    “是啊,也許是這麽喝多了。”萬慶柏點點頭,“沒辦法,誰叫我心裏高興又惋惜呢?妹妹能嫁給你是件好事,我與你相識多年,知道你的人品才學,很放心將妹妹交付於你。可我那寶貝妹妹與我們疏遠了那麽多年,如今才因為失憶親近些,卻又在這短短幾個月裏與你定下終身大事……我話可放在這裏了,如果你膽敢對我妹妹不好,我頭一個來找你算賬。”


    “我自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齊旭承諾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萬慶柏點著頭,又喝了好幾杯酒,臉色越發通紅。


    齊旭環顧著宴席,沒看到萬安靈的身影。他沉吟一下,猜測估計又是她找借口避出去了。


    他倒是不擔心她會出去很久,畢竟這是在自己家裏,她無法再推說自己迷路。


    本來這頓酒宴是該在齊家擺設的,隻是考慮到萬家老五目前仍在病中。如果讓萬家的人都到齊府去,萬一出了什麽問題,隻怕是應付不及,衡量之下就將宴席的地點定在了萬家。


    長廊那頭,有人緩緩走來,齊旭定睛一看,正是萬安靈。她今日穿一身桃紅衣裙,妝容明豔動人,較往常還要引人注目。


    不知道她在與身邊的婢女說著什麽,隻見她一時皺眉一時揚笑,隨後又歪頭沉思,表情豐富。


    齊旭默默看著她,唇角不自覺跟著揚了起來。


    初時見到萬安靈,隻覺得是個長相出色的姑娘,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齊旭向來不是重女色的人,麵對美色過人的萬安靈心中真的不生波瀾,平靜如水。


    再見的時候,萬安靈主動上前告訴他,自己對他心存好感,想要嫁他為妻。他雖然為她這樣大膽的言辭感到意外,卻也沒有將這些話放在心上。後來她真的每次見麵都表現得十分積極熱情,才讓他心生警惕,與她保持距離。


    再後來,知府宴會上偶遇,不知怎的覺得萬安靈的態度冷淡了許多。彼時齊旭正心煩於她的糾纏不清,直覺她這樣的變化會不會是想要欲擒故縱,便生了靜觀其變的心思。


    之後便是救了落水的萬安靈,知道她因此意外而失去記憶。打從那次起,每每見他萬安靈都十分客氣疏離,似對他毫無一絲愛慕之意。


    現如今,她竟成了自己未過門的妻子。若是這件事與幾個月前的自己說起,怕是隻會得到幾聲冷笑吧。


    猶記得那日白馬寺偶遇後的隔日,林家的姑娘找上門來,未語淚先流。最後紅著眼眶問他,為何這麽多姑娘不選,偏偏選了萬安靈。女兒家的嫉妒從來沒有道理,齊旭也無意向她解釋太多,隻是淡淡迴道自己心悅於她,非她不娶。


    如今想來,確實是自己也說不上答案來。


    整個洛城的人都覺得他齊旭無論娶誰都不會娶萬安靈,就連萬安靈本人對此也相當篤定。可是齊旭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甚至自己都來不及深思原因。


    大抵,他本來就不討厭萬安靈。


    雖然對她敬而遠之,不過是為了保持距離,免得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他從不曾想過要成親,本就打算孑然一身地過完這一世。未嫁的姑娘最好跟他保持距離,省得耽誤了花期。


    如今他必須得與人成親,洛城那麽多的姑娘裏,頭一個闖入腦海的卻是萬安靈。


    眼下親事已定,日子也選了年前,迴想過去總有點恍惚。


    “你剛剛就一直盯著我,是在心裏打什麽歪主意嗎?”萬安靈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跟前,嘴角彎彎,揶揄道。


    “隻是想著這是萬家,你總不會迷路,應該不須特地去尋你。”


    “哈哈哈,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萬安靈幹笑了幾聲,“我這是給你留下了特別的印象啊。”說罷又嘀咕了一句。“我也不是每次都這樣,隻是宴席過於煩人乏味……”


    萬安靈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目光落在齊旭邊上已經醉倒在桌上的萬慶柏。


    “向來穩重自持的大哥竟然醉成這樣,看來也是太過高興。也是,我可是萬家的燙手山芋……”


    “剛剛則雲還威脅我,說我要是日後對你不好,他是頭一個找我算賬的。我覺得你不必妄自菲薄,將自己看得太低。其實你在萬家人心中是很重要的人。”齊旭溫言道。


    “是嗎?”萬安靈不置可否。


    眼角餘光看見有人走來,忽然她揚起一抹燦爛笑容,笑意盈盈地對齊旭點頭。


    “不管其他人如何,我覺得走來這個對我肯定是沒有好評價的。”


    齊旭聞言,抬頭看去,此刻向著他們走來的,正是萬家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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