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


    喬汐在小沙彌的引路下到了前院偏殿,不過她卻在這方清淨之地莫名感受到一股殺氣。


    不由打了個冷顫後,又想可能是山上氣溫驟降導致。


    “二位施主若不嫌棄,先將這兩件袍子換上吧。”


    身後冷不丁地出現的聲音讓喬汐忍不住迴頭看去,來人是一名和之前的普玄大師衣著相似的老和尚。


    小沙彌趕緊上前雙手合十行日常禮,“法明大師。”


    “淨空?你怎麽在這裏?普玄師叔不是讓你去給留宿的香客們安排廂房去了嗎?”


    “是,這位女施主想借用一下電話,所以我帶她過來。”


    “原來如此。”


    被喚作“法明大師”的老和尚將目光落向喬汐。


    喬汐連忙上前,恭敬地喚了聲“大師。”


    抬頭那瞬,餘光恰好瞥見杵在一旁的兩根“泥柱子”。


    若不是其中一根“泥柱子”動了一下,喬汐壓根不會注意到那是兩個人。


    最關鍵的是,這兩個泥人看起來還有點眼熟。


    下一秒,她心髒猛地一沉。


    不是吧?


    不等她多想,一聲“夫人”讓她的頭皮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三位施主認識?”法明大師轉頭詢問。


    “認識認識,多謝大師。”金剛點頭應聲。


    “淨空,拿上換洗衣物,先帶兩位施主去洗洗,別著涼了。”


    法明交待完小沙彌,又轉頭指著不遠處的走廊對喬汐說:“順著走廊到頭,左手第一間可以打電話。”


    喬汐幹巴巴地笑著道謝,“現在不用打電話了。”


    她已經察覺某人的目光差不多將她戳出了幾個窟窿。


    但是——


    那蒼勁挺拔的身姿裹滿了泥,她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這一笑,對方臉上已經幹掉的泥巴都崩了開來。


    “沈太太,好笑嗎?”


    沈嘉木的聲音就像冰川崩塌,來自暴風圈的氣息將女孩的笑臉凍結。


    喬汐抿了抿嘴,而後巴巴地看著對方搖了搖頭。


    四目相對,兩人就這麽對峙著。


    法明大師已經從偏殿離開,剩下那小沙彌看著當前情景一臉懵圈。


    終於,他忍不住打破了當下這種怪異的沉默。


    “兩位施主,我先帶你們去洗洗。”


    “對對對,總裁,還是先去洗洗把衣服換了再說。”金剛緊跟著附和道。


    “對對對,老公,還是先去洗洗把衣服換了再說。”


    喬汐連忙將這話重複了一遍,發現對方的臉色仍然不太好,又用滿含關切的語氣補充道:“小心感冒。”


    話音落下,男人的臉色總算發生了一丁點細微的變化。


    “在這等著。”


    “嗯嗯嗯。”喬汐點頭如蒜。


    ……


    外麵的雨下得依然很大。


    喬汐獨自走到簷下,看著雨滴砸在地麵冒出的一個個小氣泡。


    片刻後,那名小沙彌也走了出來。


    “這位施主,七點是我們的晚修,我得先過去了。”他說著將一張紙片塞到喬汐手裏,“這是給方才兩位施主安排的廂房,就在定慧師傅隔壁的小院。


    “既然您和兩位施主認識,一會兒能不能麻煩您給他們帶過去?”


    喬汐爽快答應。


    在她等待的過程中,無意間聽到路過的小沙彌之間的交談。


    “剛才上山掉泥坑裏的兩個人你聽說沒?”


    “是法明大師帶過來那兩位嗎?我當然聽說了,從百米高的峭崖上摔下去竟然毫發無傷,真的是個奇跡。”


    “佛祖保佑,想來那兩位施主一定是個有福報的人。”


    “可不是嘛,寧城沈家的少爺,你想想咱們院接受了多少沈家的資助?沈家的人當然會有福報!”


    “他是沈家少爺?”


    “是啊,不然還能讓法明大師親自接待?”


    “……”


    聽著逐漸遠去的聲音,喬汐無暇去思考兩個出家人怎麽會對外界的信息弄得這麽清楚。


    她注意到的重點是“院裏接受了沈家的資助”,明明她今天剛給院裏捐了錢,這事這麽快就傳開了?


    很快,又有議論聲傳來,但這次她捕獲的信息是沈家三十多年前就開始資助南山寺。


    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沈家,南山寺早就存活不下去。


    她想上前多問幾句,不過沈嘉木和金剛已經換好衣服走了出來。


    金剛借口說去找洗手間,轉眼就消失在了走廊拐角處。


    隨之響起的是沈嘉木低沉又帶著情緒的聲音——


    “說說吧,背著我來這裏做什麽?”


    喬汐眉心跳了跳,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她斂著眉眼,卻忍不住偷偷抬眼瞟去。


    換上粗布袍衫的男人自帶一股出塵的氣息,加上他本就清冷的性格,此時看起來倒真是有幾分仙風俠骨。


    下一秒,低沉的聲音砸在她的頭頂。


    “喬汐,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但有些事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


    喬汐沉吟片刻,隨後抬頭道:“但是有些事也沒你想得那麽複雜!”


    “見過她了?”


    “嗯。”


    “所以你得到什麽結論了?”


    “就沒有結論這一說法,你想知道的答案……最好還是你自己去探索。”


    “嗯,沒興趣。”


    喬汐張口正想說點什麽,餘光瞥見他身後走廊的盡處有一抹車輪影子。


    她假裝沒發現,故意拉著他往那個方向走去。


    “先不說那麽多,陪我去吃個齋飯。”


    沈嘉木眉峰拱了拱,落向她的目光充斥著幾分無奈。


    ……


    顏漫聽說沈家少爺上山時不小心摔下山穀,一時心焦,所以想著過來偷偷看一眼。


    此時眼見自己快被發現,趕緊加速撥動起輪椅。


    不過兩個輪子終歸快不過兩條腿,身後的對話聲離她越來越近。


    沈嘉木從沒想過輪椅上的女人會和自己有關,所以從她身旁經過時也沒多關注她一眼。


    直到喬汐一聲“阿姨”讓他腳步頓住。


    他微微側過頭,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闖進視線。


    顏漫雙手緊緊抓著輪椅兩側,閃躲的目光出賣了她當下緊張的心情。


    “阿……阿木……”


    沈嘉木沒有應聲,而是將質疑的目光落向身旁的女孩。


    喬汐衝他癟了癟嘴。


    “我就是聽幾位小師傅說你掉下山了,有點擔心,過來看看。


    “那你們先忙,我迴去了……”


    顏漫說完,又貪戀地多看了男人幾眼,最後收迴那道不舍的目光重新撥動輪椅。


    整個過程,沈嘉木幾乎沒用正眼看過她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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