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遙打來一盆冷水,仔仔細細地替男人擦了把臉,又小心翼翼地避開他胸口的繃帶幫他將身上的汗水擦幹。


    被一股熟悉的幽香環繞著,溫林禦的唿吸和心跳似乎都亂了節奏。


    那顆有力的心髒在胸腔內激烈地撞擊著他的肋骨,讓他胸口傷口的疼痛感愈發明顯。


    軟軟的小手觸碰到他的皮膚,也讓原本就高於37度的體溫變得更高。


    “遙遙。”溫林禦的聲音有些低啞。


    “別亂動,再把傷口繃開我就直接把你拖到醫院去。”


    “不是,我是想說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穆遙眉峰拱了拱。


    抬眸,跌落一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旋渦。


    那旋渦深處湧動的情緒不難被察覺,所以也讓穆遙在與之對視的瞬間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她連忙扔下手裏的毛巾起身。


    溫林禦長長吐了口氣,接著又纏繞著笑意出聲道:“遙遙,你能主動留下陪我,我真的很高興。”


    “我隻是為了我兒子。”


    “嗯,你兒子剛好也是我兒子!”


    “……”


    溫林禦賭對了,他愛的女孩從始至終都沒有變。


    從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來看,她的心裏應該也從來沒有放下過他們之間的感情。


    ……


    周六中午。


    穆遙硬著頭皮趕到望江樓赴約。


    她特意提前了十幾分鍾趕到,然而等服務員帶著她走進包廂那瞬,卻見溫正烈已經喝完了一壺茶。


    溫正烈麵無表情地朝門口看去一眼。


    “來啦,坐吧。”


    緊接著,他拿起茶盤裏的一隻空杯往裏麵加了點茶,又把茶放到對麵的空位前。


    “吃飯還早,先喝點茶?”


    穆遙誠惶誠恐地走上前,禮貌衝對方打過招唿後落了座。


    “對不起,我遲……”


    “你沒遲到,是我早了。”


    “……”


    沉默的氣氛,彌漫著一股子尷尬的氣息。


    穆遙心裏挺別扭的,畢竟她與溫正烈重逢後的第一次見麵還是劍拔弩張,甚至是撕破了臉。


    可是今天,她卻在沒有經過對方同意的情況下成了他的兒媳。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更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接招。


    一輪沉默後,她呷了口茶鼓起勇氣先開了口。


    “和溫林禦領證這件事我很抱歉,但是為了孩子我隻能這麽做。


    “而且既然您已經知道了有這麽個孩子存在,我想您應該也不希望孩子有事。


    “我向您保證,等孩子的病治好,我會跟溫林禦離婚,從此再也不迴寧城。”


    溫正烈沒有吭聲,而是拿起身前的朱泥小壺又往她的杯子裏加了點茶。


    穆遙心裏七上八下,看向對麵的目光充滿了疑惑。


    這一輪的沉默持續了足有五分鍾左右,這樣的持續性沉默一度讓穆遙以為對方是要對自己采取冷暴力的態度。


    直到對方端起茶杯一口飲盡杯中茶水,隨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氣。


    “你父親現在怎麽樣了?”


    這個問題直接讓穆遙被剛入口的茶水嗆到。


    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麵問道:“你剛說什麽?”


    溫正烈知道她聽清楚了就沒有再重複,隨後接著說:“事已至此,如果方便的話讓他迴國一趟。”


    穆遙徹底愣住,“……”


    “要是不方便,那你跟他先打聲招唿,我這幾天抽空過去一趟。”


    “您……您……您這……”


    穆遙想說的話仿佛堵在了嗓子眼,她趕緊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潤潤嗓,接著繼續出聲道:“您……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


    “我知道你宋姨把什麽都跟你說了,我就不多解釋了。


    “當年的事你父親也都清楚,不信你可以迴去找他確認。


    “至於你和阿禦,我想我再怎麽反對也無濟於事。但請你迴去轉告那小子,讓他別再鬧別扭玩失蹤了。”


    “呃……其實……”


    穆遙想告訴對方溫林禦並不是玩消失,不過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


    她改口道:“抱歉。”


    溫正烈再次張口時,服務員突然敲門進來問什麽時候可以起菜。


    他抬了抬手,“起吧。”


    說完又衝穆遙道:“邊吃邊說。”


    這頓飯穆遙自然是吃得別別扭扭,盡管她壓根沒吃幾口,卻依舊擔心自己會消化不良。


    溫正烈的態度的確有了很大的轉變,不過妥協的成分占了一大半。


    另外,穆遙也能感覺到對方現在認定了他兒子鬧失蹤是躲在她那裏。


    因此這個男人是對他的兒子妥協,對他的夫人妥協。


    穆遙覺著自己就像是掐中了對方的軟肋,逼迫著對方妥協了。


    這種感覺……


    對她來說不是太好。


    兩人從飯店離開時,溫正烈再次讓她迴去勸溫林禦迴家。


    穆遙糾結了許久,最後還是把溫林禦受傷的事說了出來。


    ……


    傍晚,街心公寓。


    溫正烈跟隨女孩步行進入這片老舊的小區時,臉色稍顯難看。


    “你們就住這兒?”


    “是。”


    穆遙應下聲又立刻補充道:“這裏就是個臨時住處,因為我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療養院陪孩子。


    “我也不同意溫林禦住這裏,可是他……他說如果我不讓他住進來,他就去睡橋洞。”


    “……”


    溫正烈沒再出聲,一路板著臉跟上了四樓。


    等女孩將公寓門打開,他搶先躋身進屋。


    堪稱簡陋的一居室被布置得井井有條,淺色係的家具和窗簾給人一種很明亮的感覺。


    進門處的玄關上,一束淺紫色的鳶尾花為這方空間增添了不少的生機。


    逼仄的客廳內隻有一張雙人沙發,此時溫林禦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旁邊的地板上扔滿了垃圾,與這片整潔的空間顯得極近違和。


    他聽到開門的動靜和走近的腳步聲,便用陰陽怪氣的語調開了口。


    “老婆,你這麽做不厚道知道不?放著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公跑去和哪個野男人約午飯,你就沒想過你老公我還餓著肚子嗎?”


    溫正烈臉色鐵青地站在客廳中央,幾乎將“無語”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穆遙進門後,“野男人”三個字剛好飄進她的耳朵。


    光是看著眼前這一幕,她都覺著尷尬到了極致,無法想象等會兒溫林禦看到他親爹時會是什麽反應。


    溫林禦發現自己的抱怨被無視,又躺在沙發上開始哼哼唧唧。


    “老婆我錯了,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嘛!你和誰吃午飯去了啊?吃飽了沒?吃飽了趕緊過來投喂投喂你的老公好嘛!


    “老婆,人家快餓死了啦~”


    “……”


    穆遙已然石化在原地,同時看到身前那道背影劇烈地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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