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藍懷塵第三次外出歸家時,藍冠羽割下自己半條尾巴接在這個全家都心疼掛念的寶貝疙瘩尾上。


    “大哥、好疼。”藍懷塵抱著用法術縫上尾巴的連接處流眼淚,“我成尾巴開叉的怪物了。”


    “傻瓜笨狐狸。”藍冠羽將小不點摟在懷裏輕撫傷口,“大哥也不想讓你疼,可是……往後你要是有需要,唿喚我便好。”


    “懷塵,隻要你叫我,無論你我相隔多遠,我都會盡快出現在你麵前為你撐腰,絕不允許旁人欺負你。”


    “我施法後,旁人看不到你這半條狐尾。”


    蓬鬆尾尖像老祖宗那樣染上紅色,藍懷塵背身逗弄裴青棠,“小蛇,來抓尾巴。”


    裴青棠笑著將狐尾抱入懷中,“藍叔叔,從幾十年前你就這樣逗我玩,可我早長大了。”


    “但在我這兒,你永遠都是小蛇崽啊。”


    藍懷塵靠在裴青棠身上,想到還在昏迷不醒的藍冠羽,長長歎口氣道:“就像,我永遠是我哥眼裏的小不點。”


    “藍叔叔你放心,藍伯父他一定會好起來的。”裴青棠輕輕拍撫藍懷塵的後背,“我帶你去找阿花玩吧?他應該在幹爹院那打坐。”


    “好啊。阿花他如今好肥呀,我記得之前第一次見他時還是小小貓崽,如今已成肥狸子了。”


    “噓,藍叔叔我們不要說阿花肥,除了阿卿,他不喜歡旁人這樣說他。”


    “為什麽?”


    “可能、因為阿卿漂亮?”


    小院依舊幹淨整潔。


    狸子窩在雲卿的衣服當中唿唿大睡,在夢裏迴到五行山隻有他與雲卿陪伴彼此。


    然好夢不長久,恰如海棠無香,總是令人可惜歎惋。


    “阿花!看看誰來了!”裴青棠揪住狸子的耳朵將他抱起,“是藍叔叔!他剛從鶴鳴山迴來。”


    “阿卿他好些了嗎?”狸子顧不得同裴青棠生氣,急忙跳到地上捏住藍懷塵兩肩發問:“山行有沒有欺負他?空呢?還有九尾是不是也去鶴鳴山了?”


    “阿花!不許沒禮貌!快放開藍叔叔。”


    裴青棠踮腳扯著阿花的耳朵將人拉遠,“你忘記幹爹的話了?小心藍叔叔的肚子。”


    “噢。”狸子後退幾步,眼睛不眨盯著藍懷塵等待迴答。


    “阿卿今早吐了,但我走的時候他已經好多了,說不用擔心。”


    狸子眉頭緊鎖:“有九尾狐在,阿卿才會更不好!”


    “山行都不知道幫阿卿分擔些、對,他一個卑。”狸子壓下嘴邊鄙夷的話再度問道:“你跟九尾到底是什麽關係?”


    聞著藍懷塵身上討厭的氣味,狸子越發狐疑道:“你們關係很好嗎?”


    這麽濃的氣味,像相擁許久一般。


    難不成藍懷塵跟憶春朝聯手要對雲卿下手?


    藍懷塵想了想沒有說實話,“我跟什麽九尾不熟啊,你為什麽這樣說?”


    白澤跟他說過,千萬不能告訴別人他與九尾狐的關係,瞧著親近是一迴事,坦然承認幾百年前的相識淵源是另一迴事。


    也不許他對九尾提起百年前初遇雲卿的事,更不許他說要看九條尾巴。


    “聞到味道了。”狸子嗤笑:“不熟?那他為何會抱著你?別說什麽他是好性情,那樣惡毒的老東西,對阿卿可以眼睛都不眨地下蠱毒,偏你們把他當好人。”


    他用微不可聞的氣音罵道:“蠢貨。”


    一個雲驍就夠蠢了,如今又多個傻狐狸,真是、呸!


    藍懷塵歪頭看向裴青棠:“下蠱?”


    老祖宗對雲卿下蠱?為什麽啊?他從未聽雲卿或者山行提起過這事。


    “我也不知道啊,阿花這事是誰告訴你的?”


    “不知道算了。”狸子歎口氣,也不打算真的逼問藍懷塵,“總之離九尾遠點,他不是好東西。”


    藍懷塵和裴青棠麵麵相覷,不知如何作答。


    狸子迴身將混得有些淩亂的衣服抱出來放到床上,邊找鮮花汁子邊道:“我若是你,必定誰都不信,隻聽阿卿的話。”


    “阿花,你為什麽這樣說啊?”裴青棠先拿出雲卿平日用的鵝絨羽軟墊放到榻上,扶藍懷塵坐下後小心走到狸子身旁幫著把衣服襯平搭好。


    “這是實話,難道阿卿不是好人?”


    “阿卿當然好!”


    見狸子摸出打火石,裴青棠忙後退兩步,直到爐子點燃才繼續熏衣衫。


    “那沒什麽好反駁我的,好想阿卿。”狸子語氣落寞。


    他把雲卿惹生氣了,連新年禮都不肯親手給,但他真的沒想過要勉強雲卿吃苦草。


    也不知道雲卿有沒有好一些?下次見麵還會主動抱他嗎?會不會再也不讓他爬膝上?


    沉默著疊好熏香的衣服,狸子跟裴青棠擠在同一邊榻上剝桂圓給她,看向藍懷塵道:“下次你再去鶴鳴山能不能幫我告訴阿卿,說我很想他,我已經知錯,在戒葷腥減肉。”


    “好,我會的。”藍懷塵接過裴青棠遞來的桂圓塞進口中,眯眼笑道:“快中午了,你們餓嗎?我好餓。”


    “那我們去吃飯吧!”裴青棠立即坐起扶住藍懷塵,不忘提醒道:“阿花記得把這墊子撣好放迴原處。”


    “嗯,你們去吧,我還不餓。”


    狸子收好軟墊,再次迴到衣櫥前找出一件粗布麻衣,盯著上麵還未洗淨的油汙長歎口氣,忍不住蹲下緊緊抱住衣服。


    從看見兩人重逢,他就知道雲卿不會再離開山行,獨自前往五行山,狸子想就此放下,隻當這百年是為頂撞雲卿贖罪。


    可在家待了一夜,深入骨髓的思念讓狸子輾轉難眠,在土神的幫助下連夜趕往長安,總算見到雲卿方能安心。


    這件被“南枝”沾油小手弄髒的衣服便是他原打算充當念想的物件,結果被山行瞧見又逮著雲卿掐擰咬捏,冷嘲熱諷連件好衣裳都沒有。


    他的念想在山行眼裏不過是早該丟棄的爛衣服,理所應當壓在衣櫥最底下再沒拿出來過。


    “我、我好想你,阿卿。”


    皇城,帝寢殿中


    裴無竹捏住鼻子十分嫌棄,冷嘲對著痰盂哇哇吐的藍懷塵道:“我早說讓你少吃點,果然全吐了吧?不聽勸。”


    藍懷塵接過裴無竹遞來的溫水漱口,皺著臉點頭:“你說的對,我該聽的。”


    傻狐狸態度這樣誠懇,裴無竹反而不好再說什麽,斂起嫌棄神情擦去他嘴邊水漬,摸出酸果幹喂到嘴裏,“梅子,先把肉啃下來核吐給我。”


    “噢噢好。”


    酸味入口,方才因嘔吐帶來的苦緩解許多,藍懷塵咂著果肉蹲坐在地,見裴無竹拿來兔皮軟墊,忙坐到墊子上,笑道:“謝謝你啊,裴無竹。”


    裴無竹輕哼一聲:“謝我?那你被剝皮的時候記得給我留半張。”


    “你!”藍懷塵怒不可遏:“你們就想著扒我皮!”


    山行也對他這一身軟毛覬覦多時!


    “別生氣,對孩子不好。”裴無竹湊到藍懷塵腳邊隨意坐下,捏梅幹再填嘴裏,“再過半刻鍾白澤會迴來,你要是真惱就找他告狀,別因為我氣壞自己。”


    藍冠羽傷得太重,白澤迴昆侖山取靈泉水,準備讓三尾狐泡藥浴。


    “哼,等白澤迴來,我一定讓他剝你的蛇鱗!”藍懷塵氣鼓鼓,撅著嘴十分不快。


    裴無竹忍不住伸手捏他的臉頰,“好好,等他剝我蛇皮,你別不高興。”


    “蕭勍該迴來了吧?”藍懷塵揮開裴無竹的涼手,裹緊身上厚厚的披風,倚靠肩上含糊不清道:“裴無竹你說這一個月我不在,蕭勍會不會喜歡上別人?”


    “你會因為一個月不見他而移情嗎?”裴無竹想推藍懷塵起開,忍了忍將手放在隆起小腹輸送妖力,“你貼我沒用,我身上也是冷的,該找山行去。”


    “我不知道誒。”藍懷塵皺眉思索:“我身邊美人太多,雲卿、九尾、白澤都很好看,在他們身邊久待,我還真怕我把蕭勍忘了。”


    裴無竹笑他色膽包天,“貪多嚼不爛,他們仨選一個,你會選誰?”


    “呃嗯、我選不出來,都想要。”藍懷塵也摸肚子,認真思索雲卿三人排名先後,沒留神碰到裴無竹的手捏住把玩。


    單論美貌,自然是老祖宗第一,雲卿其次,白澤墊底。


    但老祖宗在他變成人形從不讓抱,白澤總十分強硬地抱著他不許逃。


    思來想去藍懷塵看向裴無竹道:“我選雲卿!”


    裴無竹翻個白眼:“選啊、選啊,反正選了也不是你的。”他抽迴手掐住藍懷塵的臉,哼道:“你還真挑上了,傻狐狸精!”


    腳步聲漸近,裴無竹起身提醒道:“蕭勍迴來了。”


    用不著裴無竹說,溫度驟然降低,藍懷塵冷得牙齒打顫,搓搓手揣在袖中道:“白澤說的對,蕭勍真不是我能隨便接近的。”


    “懷塵,我迴來了,上午睡得還好嗎?”蕭勍照例到屏風後找人。


    “陛下萬安。”裴無竹躬身行禮,“麗妃娘娘恐怕要暫離陛下一段時間。”


    蕭勍一愣,看向地上縮成團似在發抖的白狐狸,“為何?”他說著就要快步走近抱起藍懷塵,裴無竹閃身擋住,解釋道:“陛下,麗妃是妖,在您身邊待久了出現不適症狀也是正常,最多兩個月他就會迴來。”


    藍懷塵聲如低喃:“蕭勍,你、先離我遠點,裴無竹說的是實話,我很快就沒事了。”


    “所以你真的要離開我?”


    “陛下稍安勿躁,隻是分別一個月,臣向您保證,很快就會將麗妃安然無恙送迴宮中。”


    蕭勍瞧藍懷塵瑟瑟發抖不似作偽,心下已經信了九分,歎息道:“罷了,你們走吧,隻是懷塵,你千萬記得要想我。”


    還未得到迴應,殿中裴無竹和藍懷塵的身影便已消失不見。


    蕭勍久久佇立原地,長歎一聲轉身離開。


    “傻狐狸,你為什麽非要來找蕭勍?又吐這一遭,多難受。”安置好虛弱的藍懷塵,裴無竹捏捏狐狸耳朵想罵他傻,忍了忍隻將白狐狸抱在懷裏像百年前哄小棠那樣輕拍安慰,“睡會吧,睡著就不難受了。”


    “我好多了,裴無竹你帶我去看看我哥吧。”


    “嗯,小棠勸過你吧?不要太傷心,對身體不好的。”


    藍冠羽被安置在東廂房,反正藍懷塵變成狐狸不拘睡在哪裏,裴無竹找了張木床放在屏風後留給白澤歇息。


    走到東廂,剛進門便見白澤躺在搖椅上似已入睡,裴無竹放輕腳步走到藍冠羽床旁,小心察看對方情況,見細小傷痕已經結痂,拍拍藍懷塵示意來看,低聲道:“就說你哥不會有事,你放寬心吧。”


    白澤冷不丁出聲:“是啊小狐狸,你放心,有我在沒人能對你哥下手。”


    裴無竹被嚇一跳,險些將藍懷塵脫手摔出,忙再度抱緊,深吸口氣道:“你沒睡著?怎麽不吭聲?”


    “那就嚇不到你了啊,我是故意的。”白澤伸手接過藍懷塵,“行了,小狐狸,你陪我睡會,我為你奔波勞碌十分辛苦。”


    裴無竹沒忍住翻個白眼,“您一個神還挺有童心,跟我家小棠一樣天、真、爛、漫。”


    白澤笑嘻嘻:“是嗎?我就當你在誇我。行了,你迴去吧,沒事少來這。”


    藍懷塵有些餓,“裴無竹你帶吃的了嗎?”


    “知道了。”裴無竹一邊應承白澤的話,一邊摸出糕點遞給藍懷塵,“你不能喝茶水,等下讓小棠給你沏蜜水喝。”


    是給雲卿留的蜜,反正山行舍不得迴來,死外麵最好!死老鷹!


    “好!”


    藍懷塵啃著糕點不亦樂乎,等裴無竹走了才反應過來,“等等!那雲卿喝什麽啊?”


    白澤順著他的脊背摸到尾巴根,哼笑道:“雲卿自有旁人獻殷勤,用不著你瞎操心,別說蜂蜜,就是瓊漿玉液,隻要他想喝,總有人會喂到他嘴邊。”


    一個空就夠熱切貼心的,九尾深陷其中不可自拔,鷹妖更不用提。


    都這樣看重螣蛇,就因為他長得美?


    白澤摸著手下狐狸軟毛,心道我覺得小狐狸也很美,而且比雲卿美一百倍!


    “瓊漿玉液?好喝嗎?什麽味道呀?”


    “特別好喝,你叫我一聲白澤大人,我就給你喝。”


    白澤晃晃手裏的靈泉水,趁藍懷塵不注意刺破手心滴入血液。


    “白澤大人!”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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