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雲卿歸家的時候帶迴來了些韭菜、菠菜苗,他邊刨坑把菜種上邊指揮雲驍,“先給大鍋裏添上三瓢水,然後把火燒起來,水開了叫我。”


    “阿卿,什麽樣是水開了?”雲驍探著腦袋從廚房問。


    “就是水冒大小均勻的氣泡,咕嚕咕嚕的。”


    雲卿種一壟韭菜和菠菜,澆上水,搓著手上的泥,去雞圈把雞糞鏟出來,他不打算用雞糞肥菜,氣味不好,寧可菜長得差一些也不想被臭著。


    弄完這些,雲卿洗去手臉上的泥和汗,擦著臉進廚房,“阿驍,你看,現在這樣就是水開了。”


    雲驍起身看看鍋裏沸水,點頭道:“我記住了。”


    雲卿把手巾搭在肩上,準備做麵葉湯喝,一月裏曬的木耳還有些,可惜早上走的時候忘記泡上了,不過還好有白菜和雞蛋。


    “阿驍,後天是社日,你趁著機會多認識幾個小夥伴吧?總呆在家裏可不好。”雲卿怕他總待在家裏悶得慌。


    “社日?是什麽啊?”


    雲驍掰著手指頭數數,“今天就是第七天了,可夜裏還冷呢,阿卿,能不能等天暖和了再和你分開睡?”


    雲卿皺眉思索,“可是之前我們都說好的,就七日。”


    “但是晚上好冷的。”雲驍歎口氣,“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好,讓你不高興了?”


    “沒有。”雲卿依舊皺著眉,“你不用擺這副腔調,是否同寢與你這段時間做的好不好無關,更與我是否生氣無關,隻是我們已經達成約定了。”


    “……抱歉,阿卿,我知道錯了。”雲驍垂下頭,不敢再多說一句。


    “你不是錯在與我商量這件事,而是你商量的方式,什麽叫是不是你哪裏做的不好讓我生氣了呢?我覺得你的意圖是要我說你沒有哪裏做的不好、我沒有生氣,隨後你就可以反過來質問我那為什麽不繼續和你同寢。”


    “其實這不過是我們已經約定好了。”


    雲驍繃住嘴,低頭盯著灶台裏的火苗看,片刻後才打破沉默,“我錯了,不該動歪心思的。”


    雲卿微微點頭,緩和語氣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把火熄滅吧。”


    “嗯嗯。”雲驍決定問點別的,“那、阿卿,什麽是社日啊?”


    “是人祭祀灶神的日子。”


    雲卿給雲驍盛飯,解釋道:“整村人集結舉行儀式祭祀社神,殺牛宰羊獻祭酒,在社樹下搭棚屋祭神,然後共同享用祭祀過的酒肉,可以保佑一年風調雨順、歲物豐成,還要喝灶酒、吃灶糕和灶飯。”


    “那一定很熱鬧吧。”雲驍接過飯,又問:“灶糕是什麽?”


    “淘過的糯米蒸熟反複捶打,再用熬開的麥芽拌了裹上熟米粉和白糖,好吃的很。”雲卿有些歉意地低眉輕笑,“我倒是會做,就是捶不動糯米飯,隻能買別人的了。”


    “那就買別人家的啊。”雲驍夾筷子麵,“阿卿,你不用什麽都自己做,沒關係的。”


    雲卿笑笑,“那我明日給你做幾個竹蜻蜓,你後日拿著去玩,多交幾個小夥伴。”


    “好。”


    吃過飯,雲卿洗淨鍋碗,拿上錢前往村正家,大家都陸陸續續來交牛羊錢了。


    雲卿與路過的人一一打招唿,“三哥好。”“五爺身子還是這麽硬朗。”“叔您也來了啊。”


    張家村有百十戶人,每家劃人頭交錢,雲卿這次交一百五十文。


    “不對啊,雲卿,你怎麽交雙份的錢?”


    “老頭子你還不知道呢,雲卿的兄弟迴來了,我聽張二家的說,今年十六了是吧?跟雲卿一樣俊,怎麽不見出來走動啊?”阿婆笑眯眯地說話。


    雲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阿婆您這是笑話我呢,我弟叫雲驍,您叫他阿驍就行,他才迴來沒幾天,我怕他認生呢,後天社日節還要麻煩小澄帶他一起玩呢。”


    村正的孫子張澄今年也十六,聞言笑著點點頭,“好啊、好啊!那卿哥你要給我做個陀螺!”說著,張澄拍拍胸脯,“我保證讓我認識的人都和他成朋友!”


    “小澄!不許這樣!”村正瞪眼睛嗬斥。


    雲卿忙道:“沒事阿爺,我閑著也是閑著。”隨即向張澄道:“那一言為定,我明天晚上把陀螺給你送來。”


    “雲卿,你別縱著他!”阿婆也勸道。


    “真沒事,阿驍怕生,小澄收下東西我也心安。”雲卿拍拍張澄的肩膀,和村正他們告辭,“我先走了。”


    “好嘞!卿哥明天見!”張澄十分高興,被他奶奶重重拍打一下,“跟人玩還討東西!不害臊!”


    “我就是喜歡卿哥做的陀螺!”


    雲卿又去地裏做農活了。


    張澄得到雲卿的承諾,當下心思活絡起來:還沒見過雲驍長什麽樣、什麽脾氣,萬一他和自己那群小夥伴合不來怎麽辦?那可就辜負卿哥的信任了。


    雲驍正抱著小雞仔看三字經,聽見有人叩門忙放下書和狸子出來,“誰呀?”他記得雲卿白天出去是不鎖門的,門一推就開。


    張澄是怕自己悄沒聲進去嚇著人,聽見有人應聲才推門進去,“我叫張澄,你就是雲驍吧?”


    雲驍不明白這人的來意,隻見麵前少年穿著打補丁的厚棉衣,衣服雖然不新,但補丁針腳細密,可知也是個有人疼的,皮膚透著風吹日曬的健康,大概慣是愛跑愛跳的,眼睛炯炯有神,麵上帶著善意的淺笑。


    “我是,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雲驍手足無措,伸手在衣服上蹭蹭才道:“先進來吧,我給你倒水喝。”


    張澄覺得雲驍和雲卿長得不像,雲卿周正溫和,一看便是好脾氣的,所以他們這些半大少年都喜歡央求對方給自己做些小玩意兒,他也總是笑著應下。


    雲驍是白,但看著有些犀利,尤其是眼睛,透露著不好惹的特性。


    “噢,謝了!”張澄收斂笑意,進屋看見桌上放著的書,好奇道:“你在看三字經嗎?”不是說雲驍外出求學十年嗎?應該頗有學問啊。


    “對,阿卿讓我看的。”雲驍把水推給張澄,又從東屋拿些果脯放在對方麵前。


    小雞仔還沒見過生人,早嚇得躲進西屋了。


    雲驍看看開著一條縫的西屋門,巴不得自己也變成貓,鑽起來不見人才好。


    “謝謝啊,那個我是村正的孫子。”張澄習慣拿這個身份出來顯擺。


    雲驍歪歪頭,“村正是什麽?”


    張澄愣住片刻,皺眉道:“你不知道村正是什麽嗎?”


    “是很厲害的人嗎?”


    “對啊!我阿爺可厲害了,他管整個村子呢。”張澄得意洋洋,心道這下雲驍該覺得自己厲害了吧?


    “他會做好吃的飯嗎?會紮籬笆嗎?會做衣服嗎?會修房頂嗎?”雲驍不為所動。


    張澄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反正他不會做衣服。”


    “那我覺得他不厲害。”雲驍鄭重其事地搖搖頭。


    “你這話什麽意思?”張澄皺眉,怎麽覺得這個雲驍這麽呆,跟卿哥一點都不像。


    “你覺得你阿爺管整個村子很厲害,但我不這樣覺得,在我心裏阿卿最厲害。”


    “比皇上還厲害嗎?”張澄不服,連水都沒顧上喝。


    “皇上是什麽?”


    “皇上是天下最尊貴的人!有好多好多人都聽他的話!他管著整個璟國呢!”


    雲驍茫然地搖搖頭,“我不認識他,你認識嗎?能不能讓我見見他啊?”


    “……我、我當然也不認識了!”張澄懷疑雲驍是故意這樣說的,忍不住攥緊拳頭道:“你怎麽這麽多事!我今天就是來看看你什麽樣!”


    雲驍更加茫然,“我什麽樣?你為什麽要來看我啊?”


    “卿哥說後天社日節讓我帶著你一起玩,所以我就來看看你啊。”


    “噢噢。”雲驍恍然大悟,“阿卿怕我誰也不認識,要你當我的夥伴對嗎?”


    “差不多吧。”張澄不想被雲驍牽著鼻子走,忙道:“你迴來幾天了啊?”


    “今天剛好是第七天。”


    “你怎麽都不出來玩啊?你平常在家幹嗎啊?”


    雲驍掰著手指頭計數,“吃飯、洗鍋碗、喂雞、抱狸子、等阿卿,對了,還有看書。”


    張澄聽著都覺得無聊,也介紹自己每天的事:“早起要麽趕集,要麽下地,中午吃完飯要麽曬暖兒,要麽下地,晚上放牛、割草,或者和別人玩捉迷藏、打陀螺。”


    雲驍聽不出個所以然,想到雲卿也時常下地幹活,又問:“你在地裏都忙活什麽啊?累不累?”


    “當然累了啊!不累怎麽秋天有糧食收?”張澄哼一聲,“你是不是都沒下過地啊?五穀不分、四體不勤!懶漢!”


    雲驍覺得自己不懶,但他真的沒去過莊稼地,無從分辨,隻看著張澄搖搖頭,“阿卿不讓我去。”


    “你哥疼你唄,你知道你家地在哪嗎?”張澄歎道:“卿哥做農活兒也是一把好手,還不都是你常年不在家,他一個人慣了,又疼你,所以舍不得讓你累,可是你不疼他,一點活都不知道幹!”


    “我沒有!”雲驍有些委屈,“我對阿卿好!”


    “你用嘴疼啊?就在家喂雞抱貓,真會享福,卿哥要是我哥就好了,我肯定天天幫他幹活!”


    雲驍不想和張澄這樣爭辯,沒有任何意義。


    “可惜阿卿就是我哥,他就是疼我,怎麽辦?”雲驍別開眼不看張澄。


    “你這人怎麽這麽沒良心!”


    “我對阿卿怎麽樣你說了不算,阿卿說的才算!”


    張澄被這話噎得說不出來別的,轉念想到自己來不是為了跟雲驍吵架的,深吸口氣道:“行吧、行吧!”


    雲驍“嗯”一聲,沒說別的。


    張澄絞盡腦汁想別的話題,“你家有貓?能給我看看嗎?我爺我奶不讓我養。”


    雲驍心裏還有些未散的氣,到底軟和聲音,“我去抱它。”


    “它叫什麽啊?”


    “叫小雞仔。”


    “哈哈哈你給它取的吧?”


    “對啊,因為它吃了一隻小雞。”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天道複活後,我又犧牲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驚堂木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驚堂木響並收藏被天道複活後,我又犧牲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