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陽光不算暖。


    雲卿抱來被子晾曬,雲驍跟在他身後幫忙扯開被子。


    “對了阿卿,畫上的那人是我阿爹嗎?”雲驍邊小心翼翼地拉著被子邊問雲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阿卿不想與他談論畫上那人,難道不是爹?那會是誰呢?還是說阿卿討厭爹?爹是不是對他不好?


    阿卿看起來比自己大四五歲,應該有二十了吧?難道自己沒出生那幾年,阿卿過得不好?


    雲卿沉默著撣被子,全都拍打一遍後才道:“那是你爹,但我們不說他好嗎?我不想提他。”


    “那就不提他!阿卿,你別傷心。”


    雲驍心道果然如自己猜想,一定是爹對阿卿不好,所以阿卿才討厭他。


    “我不傷心,好了,你舟車勞頓累不累,要不去睡個午覺吧,正好我也困了。”


    雲驍搖一半的頭急忙改變方向,“好!我也困了!”


    他就是想和阿卿黏在一起。


    雲卿看他這副樣子心下輕鬆許多,輕拍雲驍的肩膀,笑道:“走吧,我給你找身衣服換上,你這身脫下來洗洗。”


    雲驍仰臉看向雲卿,重重點頭:“好!”


    西邊屋子是雲卿的房間,他原本打算讓雲驍睡東邊,誰知道昨夜忽然大風吹著梧桐樹枝掃落了屋上瓦片,現在房頂都能透光了。


    “下午我要去種地,等明日得空閑把東屋房頂修好,今晚我們先一起睡吧。”


    “我也想去!帶上我一起吧?”雲驍抓住雲卿背後的衣服,麵上露出乞求。


    雲卿把箱子裏的淺藍色棉衣遞給雲驍,笑道:“我知道你想幫我分擔,但你今日才迴家,一定很累,不如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再一起修繕屋頂,可好?”


    “那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雲驍立即歡天喜地接下衣服,雲卿去廚房提熱水,迴來見他已經換好短衣,看著衣裳長短正合身略鬆口氣。


    “我是猜著你有多高做的衣服,幸而猜對了。”


    “這是你給我做的衣服?阿卿你還會做衣服,好厲害呀!”


    雲卿笑著搖頭:“做衣服不難,隻是有些麻煩,不過為了你做什麽都值得。”


    “謝謝你,阿卿。”雲驍摸著身上的衣料簡直愛不釋手。


    雲卿褪去外衣和鞋襪坐到床上,“不用謝,我們歇息吧。”


    雲驍也忙脫去鞋,坐在雲卿身邊湊近看到他眼下的淡淡青痕,不由關切道:“阿卿,你昨夜沒睡好嗎?”


    “說來不怕你笑話,我昨夜知道你今日要迴來,激動的翻來覆去睡不著,閉上眼睛沒一會就睜開看看外麵的天,心想怎麽還不亮?天亮我就能見到阿驍。我就這樣左等右等,等到後半夜才睡著。”


    雲清說著躺到床裏側,輕聲道:“所以我現在有點困,你也睡一會兒吧,下午我去種地,晚上迴來給你做臘肉飯吃。”


    雲驍不再說話,隻靜靜地看著雲卿,默默思考爹跟阿卿到底怎麽了?阿娘呢?


    室內氣氛令人安心,閉上眼睛,雲驍也漸漸睡著了。


    與此同時,長安城中


    “誒你們聽說了嗎,皇帝上早朝時睡著了!據說是因為昨夜和麗妃娘娘飲酒賞樂到半夜。”


    “誰知道那個麗妃有什麽本事,跟狐狸精一樣勾著皇帝胡鬧。”


    兩個小太監分別提著一個大食盒走在內皇城去往外皇城的路上,他們奉命把手中東西送到國師府。


    因為到國師府這一路上少有雜役走動,二人便放心議論,“聽說麗妃娘娘長得很美,所以皇帝才寵她。”


    “那怪不得,英雄難過美人關,不過朝中有江大人在,麗妃做不了妲己和西施。”


    “閉嘴!你怎麽說話沒個把門!”


    小太監聞言色變,伸手推了一把身旁人,另一小太監手中食盒險些落地。


    幸而沒有,但還是把兩人嚇一大跳。


    “你怎麽迴事?提東西都提不穩!當心摔壞國師的飯,他砍你腦袋!”


    “誰讓你推我!我被砍腦袋你也跑不了!”


    “那你聽聽你方才說的什麽話?這不存心咒、咒陛下亡國嗎!”


    小太監壓低聲音,又恢複音量道:“誰不知道江大人勤懇正直?咱們陛下雖不理事,但朝中大臣個頂個的好。這也是大國師在的緣故,大國師任人唯賢,多少世家恨他恨得牙癢癢。”


    “這大國師是個什麽樣的人啊?你見過嗎?”


    “沒看清長相,隻記得個子很高,說話很沉穩。”


    這一會就快到國師府了,兩人不敢再談論這些,打算把食盒遞給在門口等待的二國師後就立刻離開。


    不想食盒脫手瞬間裏頭忽然有響聲傳來,像是活物在掙紮。


    小太監驟然受驚,嚇得直接把食盒摔在地上,忙跪下向麵前的二國師求饒:“國師大人饒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罷了,迴去吧。”


    裴無竹伸手撿起摔在地上的食盒,幸好盒子沒摔開,否則這裏麵的東西要是跑了,餓肚子的山行大發雷霆可能會把自己吃了。


    看都沒看麵前惶恐不安的兩個宮人,裴無竹轉身離開。


    一陣清風將國師府朱紅大門合上,因為沒有雜役走動,府內十分安靜。


    靜到隻有裴無竹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咬牙恨恨暗想,所以山行什麽事都要差遣他!真是個過分的妖!明明已經修煉千年,還時不時要化為原型吃活蛇!簡直殘暴不仁!


    裴無竹默默腹誹,推開正殿大門將兩個食盒放在桌上,招唿東偏殿榻上躺著的山行過來吃飯。


    “你先把蛇蛋放一邊,讓它多曬曬太陽。別老摸它,你是鷹、它是蛇,多接觸對它不好。”


    山行沉默不語,依言將蛇蛋擱置蓮花架上,施法布下結界,這才走到正殿桌旁。


    白光一閃,山行化作半人高的老鷹,輕輕振翅便飛到桌上,偏頭等著裴無竹過來把食盒打開。


    山行喜歡吃蛇,原本也不拘什麽形狀吃蛇,但雲卿說過不喜歡他是人形的時候吃活物,便改掉習慣,每每顯原型吃蛇。


    裴無竹瞧山行懶得連食盒都不打開,恨不得伸手把他全身毛拔光!又苦於打不過對方,在心裏勸慰自己幾句,堆出笑臉打開食盒。


    裏麵是兩條蛇,一條菜花蛇,一條青翠蛇。


    兩條未開靈識的蛇在鷹麵前被嚇得動彈不得。


    鷹便上爪踩住一蛇,低頭用喙撕吃蛇肉。


    裴無竹於心不忍,先用法術將食盒裏的青翠蛇弄死,否則活活被撕吃的痛苦實在太過遭罪。


    不是裴無竹冷心冷意看待同族被害,而是山行曾經連他都差點打死吃掉,他打不過對方,差足足兩百年修為。


    況且鷹吃蛇也算天經地義,如何攔得住?


    深吸口氣壓下心中情緒,裴無竹道:“對了,晚上我要離宮去竹葉山看看小棠醒沒醒,她修行一甲子時間,該長高長大了。”


    六十年前,裴青棠還隻是七八歲孩童,現在該是十五六歲少女模樣了。


    山行展翅以示同意,他翅長兩米,羽毛濃密富有光澤,煞是好看。


    見狀,裴無竹忍不住道:“小棠迴來之後,你別在她麵前顯擺翅膀,她不懂事萬一嚷著要拔你毛怎麽辦?”


    山行聞言抬眼看向裴無竹,語氣平淡說出的話卻十分駭人。


    “一百多歲的小蛇妖最好吃了,肉質鮮嫩細膩,一口下去跟喝肉湯似的,我好久沒吃過了。”


    山行是故意嚇唬裴無竹,他雖然愛吃一百歲的蛇妖,但斷然不會對阿棠下口,畢竟也是照看幾十年的小蛇。


    若裴青棠真想要羽毛,山行可以把換下來的羽翼給她,絕不縱容她生拔自己。


    裴無竹恨恨咬牙,點頭沒好氣地道:“知道了!不讓她碰你!”他心中有氣,抱臂哼道:“小棠好歹是我親閨女、你幹閨女,虎毒不食子,你、嘖!”


    山行懶得搭理裴無竹,吃飽後化出人形繼續盯著蓮花架上的蛇蛋。


    蛋中元神感知到山行的存在,一閃一閃往他的位置撞向蛋殼。


    “乖,別把蛋撞壞了,我還沒給你找到新的容器呢。”


    山行聲音溫和帶笑,小心翼翼隔著結界輕晃手指同元神玩耍。


    那元神便不再撞擊,而是迴應山行,隨著他的動作移動。


    山行眼神溫柔,就這樣逗弄元神許久才離開國師府出宮找江敏處理正事。


    五行山,春日暖陽。


    雲卿沒有吵醒還在睡午覺的雲驍,悄悄為他蓋好被子,起身拿上農具去地裏忙活。


    刨坑、撒種、培土,以此往複種幾十壟。


    用帕子擦擦頭上的汗,雲卿舔舔有些幹裂的嘴唇,撂下手中鐵鍬坐到地上歇息,微眯著眼睛眺望遠方。


    大家都在田間地頭忙活。


    腳下土地無疑是最慷慨的,一粒粟種入地,秋後便可以收獲十粒、百粒。


    大地從不說話,隻溫柔慈祥地對待在它身上生活勞作的人們,靈傑之力讓他們成為天道的愛物,總是不遺餘力地庇佑。


    可凡人根本不知道他們身懷如此神力,真是可惡。


    ——慎言。


    “雲卿,怎麽你弟沒來幫你啊?肯定是你心疼他舍不得讓他幹活。”


    張嬸子的話拉迴雲卿的思緒,他們兩口子也累到坐地歇息。


    雲卿笑著點頭迴答:“這不阿驍剛迴來嗎?我就沒招唿他,讓孩子歇歇,他還小呢。”


    “看著有十六七了吧?跟我家瑩丫頭差不多大,我也舍不得瑩丫頭下地幹活,隻讓她洗衣服做飯,她哥去學木匠活了,以後也好謀生啊。”


    張叔接話道:“技多不壓身。”


    “阿驍十六了,比張瑩小嗎?”雲卿又看向張叔,“叔的話對,多會點手藝肯定沒錯。”


    “瑩丫頭也十六,是八月的生辰,誒你家雲驍幾月生的?”


    這個問題難住雲卿了,他記得那年……似乎是六月吧?


    “六月,六月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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