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趕來大德院的,非是旁人,正是曾經軒國禦前統領傅臧。


    闖進餐桌,他來不及一一打招唿,張嘴便道:“高僧,您得親自去瞧瞧,旭陽君昨晚,被嚇著了!”


    青空巴不得來點情況,好趕走該死的尷尬氣氛,聞言正襟危坐,撇著大嘴道:“莫急莫急,喝點水慢些說。”


    他可沒急著答應,留了個心眼,害怕遇到類似亥骨那樣的大妖。


    傅臧點點頭,在空虛不樂意的眼神中,拿起對方茶碗,一口氣喝個幹淨。


    隨後擦嘴道:“自今日晨時起,旭陽君便將自己鎖在屋中,綰兒過去詢問,隻說自己害怕,稱昨晚遇到了髒東西。”


    “什麽模樣啊?”青空問。


    傅臧無奈道:“旭陽君隻說那髒東西,今晚還要來,嚇得不敢住在太守府,嚷嚷著要搬出去,怎麽勸也不行。我和綰兒一合計,剛好昨日遇見了您,覺得這件事,非得請您出馬不可,這才趕來。”


    髒東西……


    鬼?


    還是妖物?


    這個稱唿,怎麽想都與人無關。


    既然尚未修成人形,應該沒有多厲害。


    青空稍一合計,抬頭便給青根使了個眼色。


    後者嗯哼聲道:“佛爺剛從大漠迴來,身子骨還乏著呐。”


    傅臧不解其意,隻連連抱拳:“知道高僧事兒忙,奈何旭陽君驚嚇過度,這也是實在沒辦法……”


    “佛爺是問,有什麽添頭沒有?”青根覺得這人,比自己腦筋還大條,竟然領會不到其中含義。


    傅臧恍然,想起了來時綰兒說過的話。


    “那倆可是不見金銀不動心的主兒!想讓他們來,得許下酬勞!”


    旋即拍下腦袋,便從懷中,拿出個小巧首飾盒。


    都城方向湧來的難民入了小城,為救濟他們,旭陽君從宮中帶出的錢財,全部買了米糧。


    現如今唯一能拿出手的,也隻有這些首飾了。


    “師兄你怎麽可以這個樣子!”


    青空皺眉不悅:“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忘記當年師傅,是如何教誨的了?”


    “哎呀,得虧師弟提醒,佛爺竟忘了這茬,慚愧慚愧!”


    青根嘴裏說著慚愧,身子可就站起來了,一把將首飾盒抄在手中。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青空示意他先收好,隨後把筷子一放,言道:“事不宜遲,咱們救人要緊!”


    ……


    旭陽君居住在太守府的春暖閣。


    此地是一處獨立跨院,往西擱著演武場,便是太守袁大骨的宅邸。


    提起這位太守,傅臧一肚子怨言。


    這人在他們剛來的時候,露過一麵,看上去沒多大熱情。


    城中湧來如此多的難民,他也沒采取任何措施。


    其手底下那幫土賊出身的酒囊飯袋,更是個個不堪,穿著官衣,卻不幹人事,天天聚集在一塊,不是喝酒就是打牌嫖宿。


    正是這幫人指望不上,旭陽君才拿出自己積蓄救濟。


    對此,傅臧頗為感慨。


    “真不知以後,中原會變成什麽樣子。”


    青空對王朝更迭可不感興趣,想起昨日與他碰麵時,對方說的話,便問道:“你昨天,似乎有事要找佛爺?”


    聽到此問,傅臧下意識向周圍掃了眼。


    此時眾人正立在跨院的花池前。


    青根握著金剛杵,唿唿哈哈的左揮右捅,為晚上的戰鬥熱身。


    黑貓被朵婭抱在花壇上,與狸姬一塊,拿毛圈逗它。


    沒人搭理的空虛,十分沮喪,一個人蹲在花池裏,對著朵迎冬開放的梅花喃喃自語。


    綰兒已去了閣樓,正勸著旭陽君,希望她能出麵,把昨晚的遭遇說清楚。


    眼前沒人注意這裏,傅臧才開口道:“不敢隱瞞高僧,其實旭陽君遭遇的情況,我或許能猜個一二。”


    隼關小城這一個月,過的可不太平。


    有許多百姓,在半夜聽見了奇怪響動。


    後來有人自發巡夜,結果卻見個不得了的情況!


    “有個黑毛怪,瞅著像野人,每當夜晚來臨,便會在城中出沒。”


    “黑毛怪?”


    青空心說這又是個什麽東西?


    “它幹啥了?”


    傅臧麵色凝重:“此怪格外歹毒,尤其喜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翻牆頭。”


    呃……


    青空差點以為自己聽錯。


    翻牆頭有什麽歹毒可言?


    最多是個小偷罷了!


    “它隻偷一樣東西!”傅臧都覺得難以啟齒,湊至青空耳邊道:“女人的肚兜。”


    喔~


    青空暗暗點頭。


    此子果然歹毒哇!


    這麽沒品的事兒也幹!


    “除了偷肚兜,還幹沒幹其他的?”青空挑挑眉毛,一臉八卦。


    傅臧搖頭:“沒有。”


    “真沒有假沒有?肚兜都偷的,人就沒偷?”


    “高僧,總之我是真沒聽說,有采花的事兒發生,不過……”


    “不過什麽?”


    傅臧再次難以啟齒,附耳道:“是有些姑娘被擄去了……”


    “我就知道!”青空狠狠握拳:“然後呢?”


    傅臧無語看他:“高僧您何必如此激動?”


    “你快點說!”


    “呃,總之她們夜間被擄走,第二天早上就迴來,說是別的也沒做什麽,盡拿鞭子抽人了。”


    什麽?


    青空大失所望。


    把姑娘擄走,是讓她們拿鞭子抽人?


    黑毛怪缺人監工嗎?


    吱。


    閣樓的門被推開。


    綰兒衝青空招招手:“旭陽君同意訴說昨晚遭遇,不過隻許你一人進來,且絕對不可以說出去!”


    青根聞言不滿:“抽抽腿,翻白眼,叫爸爸的話,佛爺也能做到!”


    惹得朵婭、狸姬怒目而視。


    “少胡言亂語,你們就在這兒等著。”


    青空來不及思索黑毛怪究竟意欲何為,邁步可就進了閣樓。


    旭陽君的寢室,位於二樓。


    長長的粉色幔帳垂了下來。


    笙黎裹著被子,蜷縮坐在床榻一角,低垂著腦袋,一副被嚇怕的樣子。


    “你,坐那兒。”


    綰兒指著床榻對麵牆壁前放著的的凳子,這中間怕是得有兩丈遠。


    青空翻個白眼,心說你把佛爺當成什麽人了!


    他沒好氣的哼了聲,一屁股坐下,翹起二郎腿:“昨晚的情況趕緊說出來,佛爺還得早做準備呐。”


    “綰兒,你出去吧。”笙黎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


    “啊?”綰兒一呆,看看床榻,再瞅瞅青空,一臉難以置信。“旭陽君,這和尚……”


    “高僧是出家人,豈會對我不利?綰兒勿要多想。”


    綰兒心說你是真看得開啊!


    昨天他在大德院佛祖像前降妖的事兒,都成坊間談資了!


    連那些拋頭露麵拉客的娼妓,都改了說辭!


    以前她們說的是:“客官,來玩會兒吧。”


    如今說的則是:“客官,來降妖吧。”


    這樣的家夥,你如何能讓我不多想?!


    可奈何綰兒人微言輕,更不好忤逆主子,隻得撂下兩句威脅之詞,才不情不願去外麵,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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