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


    傅臧指揮兵士收拾東西,準備繼續趕路。


    綰兒扶著旭陽君登上馬車。


    隊伍出發在即。


    “綰兒,這世上,真有妖怪嗎?”


    昨晚聽男童所言,赤融鎮接連發生了許多怪事。


    有半夜家中桌椅亂動的。


    有夜晚窗外響起哭聲的。


    最離譜的,則要屬男童家,大半夜一睜眼,床前竟立著一頭驢!


    笙黎聽到這麽稀奇古怪的事兒,一晚上都沒睡好,如今頭還痛呢。


    綰兒道:“旭陽君別放在心上,山野之地,有些古怪也在情理之中,隻要咱們離開,就不會纏上咱們。”


    “嗯。”笙黎覺得也是這麽個道理,把身體斜躺在座位上,閉眼道:“我先眯一會兒,若傅臧過來,你再喊我。”


    “放心睡吧。”


    綰兒幫其披上件鵝絨小毯。


    馬車開始移動。


    眾人離開土屋,向大牌樓走去。


    未等靠近,前方傳來一陣吹打之聲。


    有嗩呐、有大鼓、有銅鑼、有梆子,相當熱鬧。


    走在最前的傅臧,擺手讓眾人停下,他自己緊趕幾步,一探究竟。


    初冬時分最易起濃霧。


    人的視野,不過一丈多遠,那麽大的牌樓都有些看不清楚。


    傅臧幾步去了牌樓下,尋聲向前走。


    周遭濃霧,仿佛有意識般,向他湧了過來。


    這一下,視野範圍再打折扣。


    滿眼全是白色,能見度,隻有手臂長短!


    傅臧心中一驚,出於武者本能,下意識抽出腰間長刀。


    如此詭異蹊蹺的濃霧,他還是首次遇見。


    持刀在手,傅臧底氣十足,麵對將自己包圍的濃霧,竟是毫不畏懼。


    他倒要瞧瞧,是什麽東西在作怪!


    向前跨出五步。


    身前霧氣緩緩散去。


    吹打聲陡然嘹亮起來,甚至可聞其中夾雜的嬉笑聲。


    “什麽人?!”


    傅臧雙手抱刀,豎在自己胸前,用了個防禦架勢。


    隨著他一聲大喝,霧氣霎時分開,周遭三丈內的一切,清晰出現在視野中。


    傅臧被圍了起來。


    有忘情吹嗩呐的,有蹦跳敲鼓的,有帶著大頭娃娃頭套的……


    傅臧隻瞧一眼,冷汗都流出來了。


    原因無他,這些吹打蹦跳的家夥,沒一個是活人!


    全是塗著油彩,動作僵硬的紙紮!


    那一張張大臉,抹著鮮紅胭脂,圍著他搖頭晃腦,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傅臧冷哼聲,手中長刀便揮舞起來。


    一個頂著大頭娃娃頭套的紙人,豎著被劈成兩半。


    傅臧定睛一瞧,發現自那散架的紙人中,竄出個什麽東西。


    “哪裏跑!”


    他動作極快,身軀一旋,長刀在空中劃了一圈,裹著雪亮寒鋒,斬出一道刀芒。


    正逃竄的東西,被刀芒掃中,一下就成了兩截。


    不過它恍若未覺,兩條前腿繼續向前跑了幾下,才察覺自己的下半身沒有跟上。


    地上拖出一道血跡,肚腸內髒提溜在一塊,沾著不少泥土。


    這東西迴頭望了望,口中發出絕望哀嚎。


    趕過來的傅臧,認出來這是隻黃鼠狼。


    想到自己,竟被此物戲耍,不由無名火起,一腳踩碎其腦殼,持著刀,便奔別的紙人去了。


    神鬼也怕惡人。


    更遑論幾隻耍心眼的黃皮子?


    見同伴慘死,個個嚇得吱吱叫喚,紛紛從紙人中鑽出,胡亂逃竄。


    傅臧一連殺了五六隻,見其餘的逃入霧中,就沒有追殺。


    他暗道晦氣,甩甩長刀上的血,辨認個方向,準備返迴。


    哪知這一走,足足用了一刻鍾,也沒見到赤融鎮的大牌樓。


    “什麽情況?”


    傅臧停下腳步。


    狐疑的打量四周。


    他十分確定,自己絕沒走那麽遠。


    紙人吹打的位置,明明就在大牌樓前麵十步外,自己這是見鬼了不成?!


    咕嚕嚕…


    左手邊有奇怪的響動。


    傅臧冷笑連連。


    他也當真是藝高人膽大,心中明白,這聲音絕對有古怪,卻還是決定過去一看。


    剛走七八步。


    前麵便出現個簡陋涼棚。


    棚子是用黑木搭的,也不知出自什麽樹。


    棚頂鋪的蘆葦,許是有些年頭,發黑不說,還飄出股臭味。


    棚子底下坐著一人,腦袋上套著個皮麵具,穿著條髒兮兮的燈籠褲,露出滿是惡瘡的小腿。


    這人蹲在地上,不住往燃燒的木柴處吹氣。


    木柴上架著個鐵鍋,咕嚕嚕冒著氣。


    傅臧抱著肩膀,慢悠悠來到棚前。


    “煮什麽呢?”


    戴皮麵具的家夥,聞言抬起頭,露出的眼睛滿是血絲。


    “哎呀,有貴客上門,小生自然要準備佳肴。”


    他搓著手,半佝僂著身子,衝傅臧傻笑。


    然後俯身搬出個馬紮,招手示意過來坐。


    哼,我倒要看看,你在耍什麽手段!


    傅臧不動聲色,用腳將馬紮向外踢了踢,與對方拉開距離,這才坐下。


    黑鍋中飄出的味,更濃了。


    傅臧不由皺眉,被熏的十分惡心。


    戴皮套的人,大力嗅著味道,陶醉極了。


    他拿起鐵勺,在鍋中攪了攪。


    傅臧注意到,在其攪動下,鍋中竟翻出個胖嘟嘟的嬰兒手。


    那人也見到了,血紅的眼睛,爆出無法抑製的貪婪。


    顧不得滾燙,伸手就把它抓了出來,放入口中連啃帶撕。


    皮肉被燉爛。


    撕咬下,便露出白骨。


    傅臧勃然大怒。


    嬰兒不知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此人竟膽敢將其下鍋,犯下食人重罪!


    真真天理難容!


    “別客氣、別客氣,你也吃,可香了。”


    那人嘴巴不停,還抽空招唿傅臧,順帶將勺子遞了過來。


    傅臧怒極反笑,陰惻惻道:“好,我吃。”


    言罷,憤然一腳,踢倒鐵鍋!


    煮沸的黃色湯水,淋了對方滿身,燙的其吱哇亂叫!


    踢出一腳,傅臧便站了起來,抽出長刀,又快又狠的砍上對方脖頸。


    隻聽當的一聲。


    傅臧持刀的右手,都被震的發麻。


    定睛一看,瞳孔不由縮了下。


    軒帝親賜的寶刀,竟卡在對方脖頸中,沒能一下削掉腦袋!


    “貴客好生無禮,小生好意請你吃飯,你逞兇做甚?”


    戴皮套的人嘴裏含著嬰兒手骨,笑嘻嘻說道。


    “我就不信,砍不下你這顆狗頭!”


    傅臧眼睛一瞪,快步近身,伸出左手摁住刀背,兩手來迴發力扯動長刀。


    “哈哈,你鋸不動,鋸不動!哈哈……”


    對方開始大笑。


    傅臧不理會,心中發了狠,隻想鋸掉對方的頭。


    長刀來迴磨擦頸骨,發出讓人牙磣的嗤嗤聲。


    戴皮套的人還在大笑,哪怕脖頸鮮血直流血肉模糊,也不在意。


    傅臧狀若癲狂,使出渾身力氣,玩命拉扯長刀。


    直到滿身汗水,手臂幾乎虛脫,對方的腦袋,才被生生鋸了下來!


    “我讓你笑!讓你吃人!”


    他提起對方的血淋淋頭,痛快極了。


    無頭屍身倒在地上。


    一陣風吹過來。


    卷走濃霧,也帶走了涼棚火堆。


    “統領?統領您……”


    後麵有人叫他。


    傅臧迴頭。


    發現大隊伍就在身後二十來步外。


    兩名兵卒正瞪眼看著自己。


    “沒什麽,宰了個吃小孩的妖人而已。”


    “哪有人?您、您提的明明是……”


    兵卒的語氣不對,表情也很怪異。


    傅臧微微皺眉,低頭一瞧,嚇得立馬將手中物扔掉了!


    那根本不是人頭,而是顆碩大無比的驢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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