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先生和宣儀縣君定親了。


    祁先生和宣儀縣君出雙入對了。


    花燈節祁先生親自做了花燈送給宣儀縣君。


    祁先生和宣儀縣君的婚期定了。


    祁先生親自為宣儀縣君作畫,為宣儀縣君寫詩。


    梁國的貴女門嫉妒的眼珠子都紅了,可是又有什麽辦法呢!


    “二小姐,宣儀縣君的馬車。”


    小丫鬟拉了拉正聚精會神看首飾的小姐。


    “蕭筱?”


    錢若蘭聞言望出去,果然看到外麵停著的車架。


    當即放下鐲子就要出去,小丫鬟一把拉住她。


    “二小姐,您幹什麽去?”


    “找她的麻煩。”錢若蘭氣勢洶洶的拉著小丫鬟出去了。


    “裏麵坐的可是宣儀縣君?”


    錢若蘭帶上溫和的麵具,巧笑嫣然。


    修羅段言才懶得跟她玩什麽心計,掀開簾子直截了當的冷笑道:“有事就說。”


    錢若蘭的臉僵住了,心裏氣的恨不得跺腳,可是表麵上依然笑盈盈的。


    “咱們許久不見了,說說話閑聊幾句怎麽了?”


    “沒空。”修羅段言冷著臉,絲毫沒有給她麵子。


    錢若蘭被修羅段言居高臨下的姿態氣著了,但是良好的教養讓她忍住了惡語相向的衝動。


    “既然宣儀縣君沒空,那若蘭就告辭了。”冷著臉說了一句,然後頭也不迴的轉身就走了,背影還能看出氣急敗壞。


    該死的蕭筱,怎麽那麽會氣人,祁先生怎麽會跟這種人提親?


    修羅段言坐迴馬車裏,慢悠悠的迴了句:“慢走不送。”


    送走了第三波湊上來的貴女,修羅段言揉了揉眉心,轉頭看向笑眯眯一臉無害的蘇殷。


    “你看你招來的桃花。這都第幾個了,能不能讓我消停會兒了?”


    出來了不過一個時辰,已經來了多少個話裏藏鋒的貴女,一開始他還好聲好氣的說話,到後麵他已經懶得開口了。


    蘇殷無辜的攤攤手,花的香味招來了蝴蝶難道還能怪花太香?


    又不是他主動招惹的,他根本一個好臉色都沒給她們。


    “要不要去聽辯論?”


    “哪裏?”


    “明樓。據說來了個天才少年,很有幾分天賦異稟。”


    “天賦異稟?”


    “說是過目不忘。”


    “過目不忘的天才?這倒是有趣。”修羅段言來了幾分興趣,他還真沒見過天生的過目不忘的天才。


    靈族或許是有記憶力不錯的,可是說到過目不忘也是不能的。


    但是人類之中倒是常常出現這樣的天才,天生的過目不忘,天生的聰慧絕倫,還有天生的神力。


    雖然神力這玩意兒對靈族來說沒什麽用,但是在人族裏,還是有著過人之處的。


    兩個人到明樓的時候,人已經很多了,張侍郎也在,同樣是當仁不讓的坐在中間,不過這一次還有一個大概十五六歲的男孩子站在張侍郎身後,畢恭畢敬的。


    “這家夥收徒了?”蘇殷若有所思的呢喃道。


    原來上次張侍郎著急忙慌的就是要說這個事啊,怪不得後麵幾天都沒搭理他。


    “好像是南海郡王府的大公子。”修羅段言看了一眼男孩子,從腦海中調出資料。


    “南海郡王府的世子是不是那個禁軍統領?”蘇殷依稀記得有一迴張侍郎在外麵喝醉了,就是禁軍統領送迴來的,他還聽見張相柳喊他世子。


    不過,張相柳一個文官,怎麽會跟南海郡王府這樣的皇親國戚扯上關係?


    而且看起來兩個人也不熟,平時也沒聽張相柳提起這個人。


    能做禁軍統領,說明跟國君的關係不賴,這種人最忌諱的不就是和官員扯上關係嗎,怎麽還敢送張相柳迴家?


    蘇殷怎麽也想不通,這裏麵有什麽玄機。


    張侍郎百無聊賴的聽著下麵的學生互相人身攻擊,話題毫無營養,以至於他幾乎昏昏欲睡。


    一個瞌睡還沒打完,迷迷糊糊間似乎看到了祁硯。


    晃了晃腦袋,仔細一看,確實是祁硯。


    張侍郎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還在辯論現場,站起身興高采烈的招手。


    “東陽!”


    蘇殷抬頭,微笑點頭示意。


    聽到張侍郎的叫喊,還沒入仕的讀書人們頓時激動的站起來望向蘇殷。


    “祁先生。”


    “見過祁先生。”


    “見過祁先生,見過宣儀縣君。”


    蘇殷眯著眼睛溫和的擺擺手,哪怕懶洋洋的樣子也遮不住人格魅力:“有禮。”


    “祁先生請上坐。”


    當即就有機靈的讀書人安排了新的凳子,請蘇殷上去。


    蘇殷頷首,拉著修羅段言的手就上去了。


    “東陽,你和宣儀縣君怎麽來了?何時來的?”


    張侍郎興致勃勃的問道,他在這兒坐了大半個時辰,簡直要無聊死了。


    蘇殷慵懶的靠著椅子,修羅段言坐在他旁邊,蘇殷聞言抬頭道:“聽說來了個天才少年,我和縣君來看看,才來。”


    “哦,你說那個天才少年啊,他今天沒來,他每逢三六九才會來呢!”


    “三六九才來?”


    “對。”


    蘇殷轉頭望著一群年輕人,因為他的到來都收斂了許多,沒有再激烈的爭執,而是有理有據的反駁。


    今日討論的是禮,這個題很大也很小,大到讓下千百年,小到舉止之間。


    “《禮記·樂記》雲:禮者天之序也。樂者天之和也。《禮記?仲尼燕居》曰:子曰:禮也者,理也;樂也者,節也。君子無理不動,無節不作。不能《詩》,於禮繆;不能樂,於禮素;薄於德,於禮虛。”


    其中一個學生大概是專修的《禮記》,對裏麵的內容信手拈來,應經據典的功夫比其他學生要強上許多。


    “《左傳·隱公十一年》雲:禮,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後嗣者也。貢伯兄大談禮而輕樂,豈不是言行相悖。”


    “《禮記?樂記》雲:樂也者,情之不可變者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樂統同,禮辨異。禮樂之說,管乎人情矣。”


    被稱為貢伯的學生起身拱手道:“《論語》曰:道之以告德,齊之以禮。”


    ……


    漸漸的他們討論的方向越來越偏,從單純的討論禮這個字到討論仁禮和樂禮。


    張侍郎覺得頭疼,但是又不好打斷,於是隻能忍著不耐煩繼續聽。


    蘇殷倒是不覺得無聊,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和修羅段言說幾句話。


    “這些國都的讀書人啊,還是比不了穎州的讀書人。”


    “怎麽說?”


    “迂腐。”蘇殷吐下兩個字,對於他來說,國都的這些讀書人確實迂腐的不行。


    整天不關注國事,反而討論什麽書裏的大道理。


    這是亂世,而不是平靜安寧的盛世,閑的發慌了嗎,老是揪著聖人言說事。


    即便國君不喜歡讀書人討論政事,也沒說禁止啊,至於那麽草木皆兵?


    穎州的讀書人就實在多了,他們雖然不明目張膽的討論政事,但是私下還是會交流一番,畢竟穎州處於邊境地帶,常年戰亂。


    國都安詳的太久,久到書生忘了戰亂的痛苦。


    所以說,穎州多名士啊!


    不僅僅是因為穎州人抱團,還因為他們不守避嫌的規矩,任人唯賢,舉人不避親,所以穎州似乎總是出名士。


    當然了,大部分還是有他們互相吹捧的原因,就比如蘇殷和張相柳。


    從張侍郎叫了蘇殷一聲之後,張侍郎身後的男孩兒就一直注意著蘇殷。


    不過直到討論到最後,男孩兒也沒有擅自開口插話。


    等到討論進去了尾聲,男孩兒才悄悄靠近蘇殷,靦腆的笑了笑開口道:“祁先生。”


    蘇殷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番,點點頭開口道:“公子。”


    “學生南海郡王府原徽,見過祁先生,想請教祁先生一句話。”


    “請。”蘇殷表現的很客氣。


    “庸也,可使南麵,何解?”


    蘇殷直視著原徽,這個小孩兒還挺有趣嘛!


    “南麵,人君聽政之位。言冉雍之才德,可使任諸侯也。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桑伯子,魯人,疑即《莊子》書中之子桑戶,與琴張為友者。仲弓之問,問伯子亦可使南麵否,非泛問其為人。仲弓問以下,或別為一章,今不從。可也,簡:簡,不煩義。子桑伯子能簡,故曰可,亦指可使南麵。可者,僅可而未盡之義。居敬而行簡:上不煩則民不擾,如漢初除秦苛法,與民休息,遂至平安,故治道貴簡。然須居心敬,始有一段精神貫攝。居簡而行筒:其行簡,其心亦簡,則有苛且率略之弊,如莊子之言治道即是。”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記載:孔子以仲弓為有德行,曰:‘雍也,可使南麵。’上簡,則民安,如漢初除秦苛法,與民休息,遂至平安,故治道貴簡。”


    “治道貴簡?”原徽聽的似懂非懂,他其實就是故意想為難祁先生,至於這句話他是沒有考慮過的,所以也說不出什麽見解。


    聽到祁先生這麽解釋,他先是豁然開朗,後來又覺得祁先生確實有大才,不像祖父說的那樣。


    一句話,卻能說出這麽多大道理,祁先生不愧那些讀書人的稱讚。


    “多謝祁先生解惑,原徽拜謝。”原徽恭恭敬敬的行了學生禮,然後迴了張侍郎身後站著。


    蘇殷沒把這個小插曲當迴事,他其實也是瞎說的,他一向不喜歡把簡單的事說的太複雜,但是這個社會就是這樣。


    你說的太簡單,別人會質疑你的能力,所以隻能盡力往華麗繁複了說。


    最後由一個老先生做了結語,話題就此終止。


    人們三三兩兩的散去,蘇殷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招唿了張侍郎一句就走了。


    原徽告辭了張侍郎,一個人急匆匆的迴了家去。


    “祖父。”


    南海郡王懶洋洋的招了下手:“毛毛躁躁的,不知道穩重些?”


    “祖父。”原徽笑嘻嘻的坐在南海郡王下首,摘了幾顆葡萄就往嘴裏塞。


    “今日又去哪兒玩兒了?”


    “去了明樓。”


    原徽嘴裏包著葡萄,含含糊糊的道。


    “去明樓做什麽?”


    南海郡王這句話問出來,原徽就放下了葡萄,亮晶晶的道:“今日明樓的讀書人大多去了,很有意思。”


    “都有誰去了?”


    “張侍郎,幾位老先生,對了,還有祁先生。”


    “祁先生,祁硯?”南海郡王對孫子上迴說的祁硯還有點印象。


    “對。祁先生有大才。”原徽點頭,興奮的臉都紅了。


    南海郡王笑嗬嗬的胖侍女扇扇子,聞言笑道:“說來聽聽。”


    “孫兒問了祁先生:庸也可使南麵。”


    “怎麽說的?”


    原徽激動的把蘇殷說的話大致說了一遍,說完滿臉憧憬的道:“若是能拜祁先生張侍郎其中一位為師就好了。”


    南海郡王心裏不由點頭,就這麽來看,那個叫祁硯的,確實有幾分才幹,說話的方式……有些像某位。


    “嗤!”南海郡王毫不客氣的嘲笑親孫子:“做什麽夢呢,人家能看上你?”


    原徽不樂意了,他怎麽了他,他也是很聰明的。


    “怎麽看不上?”原徽脖子一梗,不服氣的道:“孫兒也不差。”


    南海郡王搖搖頭,不想說什麽了。


    原徽在南海郡王的院子裏坐了許久,直到世子迴府才被世子冷著臉趕迴了自己的院子。


    “是不是又出去渾玩了?”出了南海郡王的院子,世子臉色冷的很,他看著大兒子不善的道。


    原徽當即就不樂意,反駁道:“爹爹怎麽能冤枉人?”


    世子冷笑:“冤枉人?”


    “兒子哪裏是渾玩,兒子今日是去了明樓。”原徽一點也不心虛,反正他今日沒有渾玩,說話自然理直氣壯。


    “明樓?”


    世子尤其懷疑,他這個不愛讀書的嫡長子居然會去明樓?


    “不僅見到了張侍郎,還見到了祁先生,請教了祁先生問題。”


    世子懶得聽這個不學好的兒子吹噓,冷哼了一聲就走了。


    原徽氣哼哼的迴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陰江大澇的消息傳迴了國都,張侍郎和宣儀伯聯名上書推薦祁硯入仕。


    隨後這位祁先生獻上了三個計策,朝中重臣見之欣喜,稱讚祁先生為當世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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