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凝視艾比斯,企圖從那張紋絲不動的笑麵上找出端倪或破綻,幾秒鍾後我舉了白旗,艾比斯戴在臉上的麵具著實無懈可擊,從那幽深到跟假物似的瞳仁裏我沒能找到除了玩味以外的多餘的情緒,偏偏這個欠揍的眼神向來被艾比斯用來做隱藏內心真實情感的掩飾,對著這雙眼睛我可以讀出明晃晃的奸猾和狡詐,也隻能讀出奸猾和狡詐。


    ——就像踩入一個故意做來迷惑人的陷阱。


    “你要知道我並不信任你。”我收迴審視的目光。


    艾比斯眨動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問:“那你信任梅洛狄嗎?”


    我沉默了一陣,否認:“也不。”


    “那不就行了,既然你不會信任任何一個協調者,和我合作又有什麽關係?我選擇向您示好也並非出於對您的信任,我有我想要得到的東西,而這個東西您恰好可以幫我得到,不過如此而已。您大可不必對我抱有那麽重的戒心,我們協調者不具有傷害勇者的權限,另外,您與我結盟並無弊處。我想您早猜到萊姆尼斯站在與你們相對的一方,和他持有同樣看法的協調者還有很多,我至少能保證若您與我結盟,我會幫助你們減輕他們將為您製造出的一些小絆子。”


    艾比斯言之鑿鑿。


    “因為你是情報屋所以巧舌如簧呢。”我不客氣地說。


    “哈哈,承蒙厚譽。”艾比斯笑道。


    我眼皮跳了跳,黑了半張臉:“我沒在誇你。”


    重整神色後我開口道:“光說不練假把式,你得拿出些讓我信服的條件來,梅洛狄說你和市長一直走得很近,結果轉眼你就在我這兒把他賣了,這令我不得不擔心等你得到想要的東西了你會不會又笑著奔迴市長的懷抱倒打我一耙啊。”


    想象了一下艾比斯歡快奔向市長那張雞皮老臉的畫麵,我萌生出股洗狗眼的衝動。


    “信服的條件?沒問題。”艾比斯答應得很爽快。


    他托腮沉吟片刻,清了清嗓舉起三根幹瘦的手指:“三天後的魔物舞會有三處可以觸發的劇情,第一,您將與某名故人重逢,第二,拍賣場上會出現一個與您息息相關的重要物品,第三,會場中出現騷動時請一定前去一看。”


    故人,重要物品,騷動,這三樣看上去都很像是主線劇情的觸發點,其中故人讓我想起了一個月不見的克裏斯汀。


    “你提前給我劇透不怕被造物主請喝茶嗎?”我一邊整理艾比斯透露的情報一邊問道。


    “因為我是情報屋所以不用顧忌呢。”艾比斯用我之前譏諷他的句式迴答了我的問題。


    一瞬間我竟對這個吸血鬼增添了一點兒好感……太危險了,趕緊忘掉這個想法。


    “依你的尿性,這三個中隻有一個才是觸發主線的劇情吧。”我整理好信息得出結論。


    “主角先生越來越聰明了。”艾比斯擊掌稱讚。


    ——好假。


    我嘴角抽搐:“謝謝,一直睿智著。”


    ……


    第二天分會的人就過來駐紮了,主題活動還沒結束,三五成群的無聊客人們全程圍著分會的幾個傭兵小隊跟前跑後,當時看著那壯觀的景象我有點哭笑不得,看來無論是哪個世界的群眾都有圍觀和湊熱鬧的通病。


    分會據點設置在地下二層,相應的服務生和廚師人數自然也有所增加,蘭迪很高興我為他帶去了新的生意,喬伊則問我是否考慮過給旅館增設一處吧台,我打開建築麵板翻了翻,還真有這個設施,解鎖條件是需要至少一名調酒師和一名兔女郎。


    我瞅瞅站得筆直的喬伊,可不就是現成的調酒師,而兔女郎嘛……


    我湊了一胳膊搭到蘭迪肩上:“蘭迪,你喜不喜歡兔女郎?”


    蘭迪豎起大拇指:“可喜歡了,金發的就更喜歡!”


    “那你願意做喬伊的搭檔嗎?”我循循善誘。


    蘭迪迷茫狀撓頭:“他的搭檔除了我還有誰?”


    “那你轉職成兔女郎帶上喬伊一塊兒跟我去旅館裏賺錢吧。”我愉快地一錘定音。


    蘭迪大張著嘴石化了半分鍾,迴過神來大喘了一口氣連連擺手:“不不不不不阿爾西斯先生這不行,我沒有異裝愛好,堂堂男兒怎能扮作女……”


    我截斷他說起了風涼話:“你支使喬伊給凱恩畫像時可沒說過這種話。”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迴。


    “不行,說不行就是不行。”蘭迪別過臉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這是我身為男人的尊嚴。”


    按這麽說凱恩失去男人尊嚴的證據還在蘭迪家裏掛著。


    最終我並沒能說服蘭迪變身兔女郎,喬伊倒是很願意加盟我的旅館,可惜蘭迪不開竅,什麽都白搭,反正解鎖酒吧的兩個條件中調酒師那條已經亮了起來,再去賭場抓隻迷路的小白兔就好了。


    我和迪特一離開工作介紹所就去了賭場,當我好不容易說盡花言巧語哄騙到一名盤靚條順的兔女郎小姐,都把人帶迴到旅館了,麵板中兔女郎的那個條件卻並沒有點亮,我詢問了引導者,引導者說是人選不符合條件。


    我真想不通為什麽不符合,條件隻說了要兔女郎,於是我把兔女郎帶來了,職業為兔女郎,長得也漂亮,這麽好的姑娘到底哪裏不符合?難道要換上兔女郎裝才算?可是大秋天的一個穿兔女郎裝的姑娘在街上走未免太醒目了,比全身裹滿黑布的我自己都還要醒目幾倍。


    “勇者大人,或許解鎖需要的是特殊的npc.”引導者提示。


    (特殊npc……是說喬伊那樣和我們打過交道的嗎?)


    這麽一來範圍縮小,要和我們打過交道,還要是兔女郎,人選昭然若揭,隻能是那個在遊戲開場就見過的潑辣紅發女了,但她……她早就不在旅人城鎮中了。


    “她還可以再迴來的。”引導者說。


    我靈光一閃,想起了艾比斯給我的三個情報。


    ——我明白了。


    原來如此,故人指的不是克裏斯汀而是薩莉亞。


    隻是如果解鎖需求的兔女郎真的是薩莉亞,那這個被我和迪特忽悠來的妹子又要怎麽辦?


    我轉過頭和那個對著我兩眼冒心的兔女郎小姐相對無言——由於我許諾了高額的工資,這位小姐估計已把我看做了一棵掛滿金條的搖錢樹。


    避過對方的攻勢,我退到溫莎妮婭身後道:“溫莎妮婭……交給你了。”


    好在溫莎妮婭順勢把兔女郎小姐安排到女仆隊伍裏,輕巧地解決了新人員的安置問題,無非是多張口吃飯,現在於我們旅館來說不過小事一樁。


    今天是月初主題活動的最後一天,因此下午晚飯前我們就收了工,送走舊客迎來新客,黃昏時分我們在擴建翻新的食堂裏和分會的傭兵們一起吃了飯,我在飯桌上觀察了一番從主會遠道而來的各個傭兵們,梅洛狄在協議書裏將溫莎妮婭任命為分會會長,在這些傭兵麵前溫莎妮婭是最大的,所以他們吃飯時總會不時地看向溫莎妮婭,正好方便了我肆意地打量。


    分會有十個傭兵小隊,算上我們這個小隊的四人總共是五十八名傭兵,等級從s到c不等,我們作為十七小隊由於推翻了山賊王之墓立了大功,梅洛狄把我們全都升到了s級,個個和弗萊德平起平坐。我們之外的s級傭兵還有三個,兩個是戰士,一個是木甲師,兩名戰士分別是不同的轉職方向,等級都接近70級,木甲師是位舉止優雅的東方美人,她的轉職是二轉中偏向機關研究和奇門八卦的禦陣師,等級74級,是分會裏最高的,她的小隊裏的傭兵也全都來自東大陸,一致的黑發黑眸。


    用餐時這位容姿秀麗的禦姐頻頻朝我拋送秋波,以至於我想不注意她都難。


    太過主動的女人總會使我迴想起某個彪悍的八腳女性,我迴看過去發現木甲師連長相都和梅阿麗有部分相似之處,也不曉得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吃完晚飯我照舊去廚房拿起一份廚師新做的餐點,端著餐盤走出廚房,卻又一次看到了那個長發飄飄媚眼如絲的木甲師。


    木甲師撩了一下頰邊的頭發說:“還沒自我介紹吧,阿爾西斯先生,我叫阮亦波,是第十一小隊的隊長,日後請多指教。”


    餐盤裏的湯冒著熱氣,阮亦波的臉在熱氣後搖搖晃晃模糊不清。


    她從飯桌上就在注意我,這下又直接找上門來,想是有話要對我說。


    “有事你可以找溫莎妮婭,她才是我們十七小隊的隊長。”我推卸責任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阮亦波單手叉腰,“十七小隊的話語權在你手裏,你才是十七小隊的重心。”


    推卸責任失敗。


    今天過來的幾個魔法師傭兵溫莎妮婭還沒來得及給他們分配任務,沒有魔法師維持旅館裏魔法陣的運行,室內溫度差強人意,在這兒多浪費點兒時間飯就涼了,我隻能接下阮亦波的話頭:“找我什麽事?”


    阮亦波從她的懷裏取出一張邀請函:“你們小隊昨天從會長那兒收到這個了吧。”


    “嗯。”我點頭。


    阮亦波的表情緩和幾分,眯著眼時的她顯得相當親切可人。


    “作為你們的前輩,我認為我有義務在拍賣場開場前為你們做些必要的功課,阿爾西斯先生有時間聽嗎?”


    原來是來自告奮勇當教學人員的?


    我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餐盤推辭道:“時間不早了,明天等溫莎妮婭和迪特都在時再談怎樣?”


    迪特去收拾主題活動的攤子了,溫莎妮婭還有分會的事務要處理,他們暫時都抽不出空來。


    聽了我的解釋阮亦波表示無妨,我鬆了口氣,告別她走向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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