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現在的自己是被投入到一張單獨地圖上的孤零零的角色,要麽就是聊齋裏那個被關進了一副畫中的趕考書生。


    此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雲霧繚繞間唯有一棟無牆無瓦的典雅宮房巍峨挺立,漢白玉製的階梯穿過九天星河延伸至我身前,欄杆上雕刻的瑞獸高揚前肢,好像在邊拋媚眼邊招手說:“請君入甕,君入不入甕?”


    ——入你大爺!


    我繞著宮室穿雲撥霧兜了一個大圈又迴到原點,煩躁的同時心裏亦在破口大罵。


    聯係不上引導者,調用不出技能欄,這兒要是突然冒出個什麽妖魔鬼怪,我除了放出“黑龍”就隻有揮動腰間寶劍與其搏鬥,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像能通往正確劇情的選項,要是選了前者,這裏沒有人給我供以光元素,“黑龍”暴走過頭釀成悲劇倒黴背鍋的還是我,選後者……抱歉,這個笑話太冷,我拒絕賠笑。


    一想到這裏可能也是瑞利奮鬥過的地方,我的失落感減輕了一絲,頂角空間應該不會設置人類不可能解開的謎題,在鼻形空間裏隻有莫妮卡能嗅到香味,在這裏卻沒有天賦的限製,很可能“辨香”謎題是從進入這個幻境起才正式開始出題。


    我穩定好心神,隨即便認命地踩上漢白玉階梯循著異香往宮室裏走去——除了進去我別無選擇。


    隨著步伐的深入,空氣裏的異香愈來愈濃烈,可以辨認出的種類也在不斷增多,在門口嗅到的清香隻是個開胃的前菜,沿著漫長的階梯我嗅到了淡雅的熏香,芬芳的花香,深幽的檀香,醇厚的酒香……等等不一而足。


    莫妮卡說異香或許不是真正的味道而是概念,但它又確實存在占據空間的分子形體,拾階而上,抽象和虛像融合後顯出模糊的形態,我因此漸漸理解了莫妮卡這句話的意思。


    所謂的香無非有兩種來源,一為自然,一為人工,辛默爾的造物自然屬於人工,常見的人工香有三種主要采集源,植物,動物,還有化工,然而這是種以精神攻擊為主的概念式香味,和普通的人工香味不在一個層次,那麽它的製造方法必定也和普通人工香味的製造方法迥異。


    凱恩那堆雜書裏有本裏麵提到過,在這個魔法當道科學讓路的世界裏製香師製香就和煉金師煉金一樣要用上魔法,魔法的實現須得依靠操縱元素因子達到,那麽我們之前驅趕的那些香味因子其實質會不會也是一種魔法?比如由諸元素因子編織而成以至體現出新姿態的混合品什麽的。


    思考著異香的真麵目,我來到了宮室的朱紅大門前。


    露出一條縫隙的門扉的另一頭還在源源不斷地傳來各式各樣的香味,每一種香味都別具一格而互不幹擾,但先入為主的我執拗地認為真正的香味個數恐怕沒有這麽多,一生二二生三,兩相組合還能再糅合成新的味道,我想隻要經過一番追根溯源,大多數的香味都能夠被排除在外。


    謎題的問題是“鼻形空間裏所存在的香味種類數”,特意用上“存在”這個單詞,在我看來和強調“真實”的意圖是差不多的,這樣算來,衍生和混合的香味應當不用計入其中,想到這裏在我心裏有個很荒唐的答案就要唿之欲出,在這個荒唐的答案前甚至還有個更荒唐的答案,我猶豫著這兩個答案的取舍,如此一來僅有進入這間宮室一探虛實才能得到更多供以判斷的條件。


    我推了推朱紅大門,大門順勢而開,我剛踏入一步就產生了劇烈的暈眩感,衝入鼻間的香味實在是太多太雜,我脆弱的嗅覺神經有點承受不住。


    從外看金碧輝煌氣勢恢宏,進入內部卻發現裏麵隻有一間內室,其他地方都是實心的牆垣,室內照明唯有一燈一燭,內室設施一應俱全,有床有榻有桌椅,有花有架有畫屏,還有一個絕代佳人。


    群香俯首之處,煙羅紗帳之中,巧笑倩兮的宮裝美人倚在貴妃榻上一下下地搖動著手裏的團扇,勾人的鳳眼慵懶地向我一瞥,頓時萬種風情都濃縮在了這一眼裏。


    早五個月遇上這麽個大美人,我的魂說不定就隨她去了,可惜啊,可惜我彎了。


    家有賢妻,這樣的美人恕我無福消受。


    ——何況深居在這種幻境之中的根本不可能是人,不是魑魅魍魎就是妖精鬼怪。


    宮裝美人以扇掩唇嫵媚一笑,纖纖玉手朝我一勾,似在召喚我過去,沉澱在室內各處的異香仿佛畏懼著她又仿佛愛慕著她,甘願拜於美人穿著錦布繡鞋的足下也不肯再貼近她分毫。


    香中之王——不知為何我的腦內出現了這樣的稱謂。


    眾香之首,香中之王,又是在這東方風味十足的建築內邂逅,跟著凱恩看多了雜書的我近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她的名字。


    “沉香?”我試探性地叫道。


    沉香樹受創修複後的傷疤形成結塊,愈合處再被新木覆蓋而為沉香,既是珍貴的藥材也是稀世的香料,是製造香水中不可或缺的材料之一,極品沉香價值千金,完全當得起“香中之王”四個字,提起沉香,任何一名製香師都不會陌生。


    宮裝美人皎如秋月的眼微微一眯,室內的異香便又濃鬱了許多,濃度升高的異香似乎具有催情的作用,我的身體中心違背意願地發起熱來,這種失控的感覺讓我非常不爽。


    我閉氣凝神略作吐息,將不合時宜的熱意壓了下去,榻上的宮裝美人見了無聲地牽了牽唇,微露貝齒嬌聲道:“沉香隻是奴家早已拋棄了的名字,沒曾想竟有人能喚出這個名兒來,奴家好生驚訝。”


    對此我不發一語保持沉默。


    ——謝謝凱恩,謝謝雜書,謝謝百度百科。


    宮裝美人沒有因我的沉默生氣,她美目流轉,聲如黃鶯出穀:“官人可有意向與奴家共赴極樂?”


    ……這個直球也扔得太快了,敢不敢含蓄點!


    我想起了昨晚才做過的夢不禁老臉一紅,剛壓下去的熱意又絲絲縷縷地升騰上來,大腦一時有些滯塞。


    我的反應看在宮裝美人眼裏怕是正合她意,她婀娜多姿地下了榻,拖著薄薄的紗裙輕移蓮步款款而來,她有意無意地任紗裙係帶隨著邁步鬆開,一件件衣物從她身上褪下,鴛鴦戲水肚兜不過是一層小小的布片,遮不住她欺霜賽雪的肩頭和半邊豐滿的酥胸。


    我的眼角抽了抽,這是光明正大地打算色.誘。


    我閉上眼迴憶青年凱恩的身姿,隨後忍住衝上頭的熱度,朝著扭腰擺臀的宮裝美人不屑地訕笑:“不夠白,不夠大,負分差評。”


    皮膚沒凱恩的好,胸部沒溫莎妮婭的大,就這樣還妄想勾引我,太甜了,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


    “嗯?”宮裝美人停下腳步,柳葉眉狐疑地挑起,櫻桃紅唇微啟,“官人對奴家的美貌不夠滿意?不知官人鍾愛哪一款,隻要在這優曇婆羅境中,奴家皆可滿足官人的願望。”


    我臉上表情更加嘲諷。優曇婆羅花三千年一現,乃是佛經中記載的仙界之花,憑她個人造的山精水怪也敢狂妄自稱,就算真的是極品沉香也沒這麽大的口氣吧。


    “不好意思,我是個正常人,對一團空氣沒辦法生出性趣。”我直截了當地給在那兒搔首弄姿的美人潑了盆冷水。


    宮裝美人笑意頓消,語氣裏的軟糯和嬌俏也消失無蹤:“官人能看出奴家的本體?”


    ——哦喲,猜中啦?


    我揉了揉手腕,將手扣到佩劍上蓄勢以待道:“說吧,你是不是‘第四作’,還是說你是‘第四作’的靈魂?”


    “第七作”的靈魂就躲在作為謎題的恐怖遊戲之中,按照這個思路“第四作”的靈魂躲於幻境之中不是很合理嗎。


    “什麽?”宮裝美人蛾眉微蹙。


    “不是說你。”


    我揮開擋在中間的紗帳,抽出寶劍趁其不備直直刺進了宮裝美人的心髒,劍刃入體破開柔軟髒器的感覺非常鮮明,美人身體裏的血順著劍身流至我的腳下,她兩隻翦水秋瞳裏布滿驚恐,大概沒想到我是這麽無情,一點也不曾憐香惜玉。


    她眼裏的神采伴隨她的生命力和鮮血從心髒上的傷口處流出,空氣裏的群香騷動起來,憤怒於我殺了它們的公主,匯在一起攻擊向我,當多種氣味各異的香味融在一起得到的不會是香,而是臭,幻境裏主流的味道變成了衝人鼻端的惡臭。


    “嘖,還是沒膽出來見我嗎。”


    這個“第四作”真沉得住,明明分.身都被我殺掉了還能躲在後麵一聲不吭。


    我撿起落在宮裝美人屍體上的團扇放在鼻前,惡臭濾過團扇的扇麵隻餘清風。


    誤打誤撞地把猜想證實了呢。


    ——答案是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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