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踏入“第二作”所在的重合區,我便被麵前互相對視著的兩名少女吸引去了注意力。


    重合區中擺放著一座一次性帳篷,兩名少女就端坐在帳篷的不遠處,牆上熒光塗料的色澤比之上一個重合區更深,在如此深綠背景的映襯下這幅詭異的場麵竟平添了幾分美感。靠近三角形頂角處的少女從頸項到腳尖都籠罩著棕色的皮質拘.禁服,緊身的服裝凸顯出她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由於是很容易反光的材質,隨著她偶爾的動作那身拘.禁服的表麵會閃過一層晦暗的光,乍一看感覺格外的色.情。


    在她對麵的少女有著一對尖長的雙耳,如湖泊般蔚藍的長發紮成馬尾垂至腰際,察覺到我們的到訪,精靈族少女轉過臉龐眨了眨那對湖綠色的大眼,下一秒她就像餓了三天三夜才終於看到食物一樣騰地站直跑了過來。


    “阿爾西斯!凱恩!”溫莎妮婭握著拳雀躍地喊著我們的名字。


    在溫莎妮婭撲至我們跟前時,穿著拘.禁服的少女移動了一下脖頸,竟忽然以人類不可能達到的姿勢扭曲著往後倒過了半邊身子,一頭白紅漸變色的發絲從她肩頭滑下來,當我看清少女的麵容時不由得大為震驚,站在我身邊的凱恩也有一時的唿吸凝滯。


    這位目測是“第二作”的少女並沒有眼睛,她的眼眶邊緣淌著黑褐色的血液,眼皮和下眼瞼呈凹凸不平的蠟狀,看上去像被誰以拙劣的手法溶在了一起,不見血色的麵部被一麵黑鋼製的口罩式麵具覆蓋,讓人不禁猜疑那麵具之下掩藏的會不會是一道裂至耳際的恐怖長口。


    但無論如何,這個“第二作”單看外形倒是比“第一作”更像一個“人”。


    “第二作”持續扭動她柔弱無骨的身子,幾乎有要擰成一團麻花的趨勢。


    “妖、答馬(要打嗎)……?”


    她沙啞的吼腔中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囈語,我愣了愣才理解她的意思,這個“第二作”的些許特征讓我想起了賭場地下室的岩窟蛇阿麗婭。


    因無人迴應,“第二作”又重複了一遍問話。


    我提起警戒,轉過頭對凱恩道:“凱恩,‘第二作’的弱點是……”


    眼前驀然晃過一個嬌小的人影,溫莎妮婭幾步跳近“第二作”用手輕柔地摸著“第二作”的長發,嘴裏哄小孩兒似的說著:“不打不打,好啦,我哪兒也不會走的啦,聽話。”


    “第二作”的喉嚨裏傳出貓一般的唿嚕聲,她慢慢轉迴扭過的弧度,迴複了我們進來時的坐姿。


    凱恩顯得有些詫異地問:“溫莎妮婭,你把‘第二作’馴服了?”


    “什麽馴服呀,我是和她做了朋友。”溫莎妮婭嘻嘻笑道,一隻小手仍舊停在“第二作”的頭上一下下撫摸,“第二作”溫順地任她撫摸,臉上甚至浮現出了疑似享受的表情。


    我簡直想給溫莎妮婭跪下唱征服,大概也隻有她才能做到和這種怪物麵不改色地和平相處,換我上我早跟“第二作”大打出手了,或許這就是我倆間在交際方麵不可逾越的差距。


    不過看她們這麽親密的樣子……到了必須打敗“第二作”的時候又該怎麽辦?


    沒等我問出這個問題溫莎妮婭就請我們進了她支好的帳篷,“第二作”安分地坐在帳篷口充當門神,透過帳篷薄薄的布麵隱約能看到一些“第二作”的身線輪廓,盡管隻看身形“第二作”著實稱得上妖嬈美豔,但她靜如磐石,連唿吸也無,說她是具冰冷的屍體也不為過,但要真是死物身體是不可能這麽柔軟的,不知道辛默爾的吸血鬼是怎麽造出這種介於生死之間的造物的。


    離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夥太近我多少有點坐立不安(絕不是我慫),因此我拉著凱恩反客為主坐到了最裏頭,溫莎妮婭見位子被我們占據皺了皺臉。


    我挪到最柔軟的墊子處坐定:“你這是覺醒了艾比斯的養寵物嗜好?”


    凱恩也一臉探尋:“溫莎妮婭,你是怎麽做到的?”


    “這個嘛……女孩子的事情說了你們也不懂。”溫莎妮婭嘟起嘴別過臉。


    “……”


    我和凱恩討了個沒趣,遂放棄揪著這個話題深究,轉而談起有關主線任務的事,我們先簡略說了在眼形和口形空間裏得到的情報,溫莎妮婭聽後表示她剛醒沒多久,足形空間裏的研究資料和我們告訴她的差不多,她也就不獻寶了。


    “足形空間的謎題是‘跳格子’,你們在玩rpg遊戲的時候有遇到過類似的機關嗎?就是走進一個房間……”溫莎妮婭說到這裏從她的背包裏取出紙和筆埋頭刷刷畫起來,“地麵看上去都像實心,每一塊地板都是相同的圖形,但有些地板踩上去會掉到下一層,嗷,就像我們在上麵幾層遇到的陷阱一樣。”


    她咬著筆杆子說:“踩掉的地板不會複原,運氣壞的話可能要把所有壞地板都踩一遍才能達到目的地。總之,就是這樣調調的謎題。”


    “你的幸運值那麽逆天,這個謎題於你而言不在話下吧。”我饒有興味地調侃。


    “哪有,就算有99%的可能踩中正確的格子,也還有剩下的1%會踩中錯誤的格子,幸運值再高也不敢隨便賭命啊。”溫莎妮婭露出心有餘悸的模樣,“謎題上可是說踩不到實心格子就會死哦,在主線劇情裏死了就完蛋了啦,你想讓我去送死啊?”她不滿地鼓起臉頰橫了我一眼。


    竟然這麽苛刻。


    “用和人差不多重的東西做替代放到格子上探路呢?”我靈機一動。


    溫莎妮婭迅速搖了搖頭:“不行,空間裏安裝有生命探測的裝置,探測不到活人壞格子不會翻麵,我還讓‘第二作’去試著跳了幾迴,空間裏每一個格子她都踩過,沒用。”


    我還以為溫莎妮婭真的和“第二作”主仆情深呢,不料她也會做出這種棄卒保車般的決定,這樣也好,到了不得不動刀動槍時她也會少些顧慮。


    “第二作”不行是因為她沒有靈魂,這裏有靈魂的卻隻有我,凱恩,溫莎妮婭三人,這確實麻煩了。


    咦,靈魂?


    我叫出引導者來。


    (引導者,能不能把貝奇的亡靈再塞迴雕像?“第二作”還沒有被打倒,這應該行得通吧?)


    裝麥爾斯的雕像碎了,裝貝奇的還沒有,一具奎德雕像都比凱恩還重,重量肯定能過關。


    “勇者大人真是聰明絕頂。”引導者奉承說。


    (聰明就夠了,不要絕頂。)


    ——看來被認可了。


    既然被認可了也就沒必要再耽擱寶貴的時間,我忙對凱恩說:“凱恩,問問貝奇知不知道迴雕像的辦法!”


    他倆起初表現得很迷茫,在我解釋後俱都流露了欣喜之色,凱恩凝神半晌,雙眼一亮:“可行!貝奇離開雕像尚未超過一天一夜,還能迴去。”


    溫莎妮婭拍著我的肩膀佯裝抹淚:“阿爾西斯長大了,能幹大事了,媽媽覺得好欣慰。”


    我扒開她的手打趣道:“我沒有這麽矮的媽。”


    “啊哈哈哈。”溫莎妮婭不見懊惱,她愉快地笑著推搡我和凱恩,“快送貝奇迴家。”


    ——不愧是活躍氣氛的小能手,自從和溫莎妮婭再會我就有種迴到旅館的溫馨感,現在隻差迪特,再找到迪特的話旅館四人組就齊了。


    我們迴到口形空間,等凱恩告知貝奇已迴到雕像裏後我又一次擔當了搬運工一職,嘿咻一聲抱起張口的奎德雕像走向足形空間——凱恩的風魔法有時間限製,最多隻能時不時地幫我減輕一下負擔,做不到全程運送。


    足形空間的旋轉門前有一片三角形的研究區域,研究區域和格子區域以頂角到四邊形的鈍角為分割線,“踩格子”謎題就位於研究區域的盡頭,最後一個貼近足形門的格子邊放置著第三具奎德雕像,料想裏頭封存“第三作”的靈魂。


    我閱讀了寫有解謎說明的紙張,和溫莎妮婭描述的沒什麽出入,便以眼神示意凱恩可以開始了,他詠唱出風魔法附著在雕像底部,同時我毫不遲疑地把手中雕像放在了腳下的第一格上,如此一來即使格子反麵抑或墜落,凱恩也能用風把雕像托上來。


    二十分鍾過去,我們以“放雕像”→“確認該格可跳”→“跳上格子”→“放雕像”的循環模式達成了從研究區域跳到足形門前的路線,跳最後幾格時我們都有些迫不及待,溫莎妮婭還拍著手催促我快點放雕像,踏上最後一格後我鬆了口氣,把雕像往腳下一擺就揉起了酸痛的手臂。


    就算我是戰士也架不住這種累人的體力活兒,何況我還轉了魔戰。


    揉著揉著感覺到手臂上多了一雙手,我扭過脖子去看手的主人,正好瞅見凱恩溫和一笑。


    “天哪你們又秀上了,要瞎要瞎……”溫莎妮婭以手掩麵,又張開五指光明正大地偷看。


    凱恩臉一紅,我丟了溫莎妮婭一個挑釁的眼神,她迴了我一個鬼臉。


    被凱恩服侍著的我心情大好,在他有技巧的按摩手法下手臂肌肉的酸痛感很快散了個幹淨,我甩了甩重新充滿力量的雙臂,好整以暇地問道:“這次是叫什麽名字?”


    在凱恩給我揉手臂的期間我看見第三具奎德雕像的爪間飄出了氣體,想必新的亡靈已經在凱恩身體裏做過自我介紹了。


    “比其爾,忍者。”凱恩言簡意賅地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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