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的過程中我憤憤地想,下次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能和莫妮卡搭夥了,這位幸運值在ex跟e間搖擺不定還時不時使小性子化身豬隊友的修女大人,我實在是敬謝不敏。


    ——這個想法隻持續了幾秒鍾,因為從二十多米高的台麵摔下來隻需要幾秒鍾。


    幾秒後落地翻身立定站直一氣嗬成,再揉了揉屁股轉著視角掃視一圈,我靜默了。


    靜默完畢,我擦去了上上上段對莫妮卡巨巨大不敬的腹誹,滿腦子彈幕刷的都是四個字——喜大普奔。


    這個祭壇的內部是一座地牢,供以照明的是上方重新閉合起來的棋盤狀方格,黑色的格子反麵發出綠色的光,白色的格子反麵發出黃色的光,地牢的地上零亂地堆積著墜亡者的屍骸,因此這裏的氣味相當不好受,四麵牆壁上則各懸掛著一個幾十平方米的大鐵籠,鐵籠裏關著的是……


    ……或生或死的少女們。


    不愧是莫妮卡,裝傻充愣觸發機關的真實目的原來是要把我們送到這個關滿失蹤少女的秘密地牢來,真是煞費苦心!是我錯怪她了。


    我在心裏琢磨起完成任務的方法,遇到維拉那時並非是看見了就算完成的,必須等我們和失蹤者的距離小於一定數值(五米左右)才算作“找到”,這些鐵牢離地至少十米,我們跌下來時由於先前站立的方格和牢籠之間的水平距離太遠,至今已沒機會比剛才更接近它們,除非讓凱恩使用魔法弄斷栓係四個鐵牢的鐵鏈。


    凱恩落在我的左手邊,我先過去查看了他的情況,確認他和我一樣隻有摔傷造成的生命值損失後又拐迴去看身後的莫妮卡,大概是出於奶媽職業的本能,莫妮卡沒等我靠近就很識相地詠唱了三個治愈術治療了各人的傷勢,白光之後我和凱恩的血條迴到了正常位置。


    詠唱完治愈術的莫妮卡抬頭望了望四個籠子,表情充滿驚駭:“好……好多……”


    凱恩語帶驚喜地脫口而出:“這麽多失蹤者,我們的任務……這……!”他倒吸一口氣,臉上血色盡褪。


    “嗯?”莫妮卡眨眨眼隨凱恩轉動頭顱,臉色唰地變白,抖著手指往上指了指。


    我心生疑惑,便順著他倆的目光看去,立時知道了凱恩吸氣的理由。


    起初瞧得不仔細,現在定睛一看才發現正對著凱恩的那麵牢籠裏的少女竟然全都已經死得不能再死!有些屍身的腐爛程度較低,有些卻已能窺見蠟狀皮肉下的森森白骨,她們的屍體幹癟如七老八十的老嫗,皺裂的肌膚緊緊貼附著骨幹,血管裏本該流淌的血液不翼而飛。


    ……是辛默爾一族幹的嗎?


    快速瀏覽了一遍牢籠裏死去的少女,我又看向其他三麵牆壁,另三座牢籠裏的少女們七零八落地倒伏成一團,為了確認她們的生死我吃下一顆鷹眼藥,看清她們的胸膛微微起伏,我稍稍放下心來,看來隻是暈了過去,並沒有生命危險。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沒死還能救,死了沒得救。


    “咯噠”。


    又是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機關觸動音,餘音在偌大的地牢中迴蕩了一次又一次才漸漸消弭。


    莫妮卡神情緊張地縮著肩拉住我的袖子:“發、發生什麽了……”


    我不動聲色抹開她的手:“有人在上麵踩雷了。”就是不曉得是溫莎妮婭還是弗萊德,還是二者兼並。


    我們三人齊齊望向地牢頂端,一瞬間天花板的一角掉下了兩個一大一小的人影,與她們一同掉落的還有四個沉重的鐵牢,鐵製鎖鏈嘩啦啦滾動著放長,四個鐵牢在重力加速度的影響下如相同體積的鉛球似的砸向十米下的地麵,我看得萬分著急,這樣下去何止底下的亡骨會被砸個粉碎,那些鐵牢裏的少女們尚在昏睡,且不是我們這種皮厚肉糙體質特殊到打破物理法則的勇者,她們就像困在電梯裏的乘客一樣落地後唯剩死路一條!


    “凱恩!”我大喊道。


    這種時候唯有求助於40級的元素法師凱恩。


    凱恩和我交換一眼,抽出法杖迅速念起了高級風屬性魔法,而我也拔劍為他念誦起加強法咒力量的技能。我們隻有不到五秒的時間能夠逆轉乾坤!


    堪比熾熱荒野沙頂的颶風旋轉著分作三大股朝著三座裝著活人的牢籠席卷而去,先是以猛烈的風勢緩衝其速,再在我的加強技能下化為堅硬的風之壁障,於觸地之前堪堪托住了牢籠,旋風帶起碎骨四散飛濺,有幾塊還擊打到我們的身體上。


    見牢籠裏的少女們安然無事我和凱恩鬆下了緊繃的肩膀,與此同時那兩個人影亦墜落到我們跟前甩了個狗啃泥。


    莫妮卡歡喜地尖叫著“隊長”撲上去用愛心滿滿的各種治愈法術糊了弗萊德一臉,我看著(被無情冷落的)溫莎妮婭下滑到幾乎見底的生命值,好心地遞過去了幾把治愈草。


    “都快40級的人了吃什麽治愈草!”溫莎妮婭“啪”地打開我的草,自己喝了幾瓶紅藥灌滿血條。


    ——老天保佑,摔掉的血是可以被填滿的。


    “我天,這兒是什麽鬼地方!”弗萊德忽地怪叫一聲,唿啦一下從手心變出兩把槍。


    溫莎妮婭補完了血,見到幾座牢籠裏的景象也是嚇得往後一仰。


    “如你們所見,這裏是關押失蹤少女的地方。”我說。


    弗萊德和溫莎妮婭的視線在四座牢籠間來迴,半晌後弗萊德寒聲道:“這幾年間的失蹤者……都在這裏。”隨後定定瞅著關著少女死屍的鐵籠若有所思。


    溫莎妮婭和弗萊德不同,她的語氣裏興奮意味更多:“把她們平安送迴去豈不是大功一件?”


    有命送迴去的話,的確是大功一件。


    “瑞利呢?”弗萊德沉思結束問。


    凱恩上前迴答:“我們在地下四層找到了一個叫維拉的失蹤者,保險起見就讓瑞利先背迴去了。”


    弗萊德微微頷首:“是該這樣做……”


    “那這裏的少女們……?”莫妮卡小聲問。


    作為帶領眾人尋到這兒的大功臣,她罕見地沒有圍著弗萊德邀功,恐怕是一路來嚇得不輕。


    “當然是一個不落地送迴去。”弗萊德說著走向其中一座關著活人的牢籠。


    就在這時上麵幽幽地傳來一個鬼氣森森的聲音:“一個不落地送迴去?唿唿唿……是一、個、不、落地死在這裏。”


    像一條冰涼入髓的長蛇逐漸滑入衣領,繼而纏縛你的脖頸慢慢絞緊身軀般,我從這句話裏感到了徹骨的寒意。


    下一刻腦子裏驀然鈴音大作,我的眼前浮現出了三個和玩躲匕首小遊戲時近似的懸空選項框,提示音陰陽怪氣地道:“三座牢籠裏的少女隻能有一籠獲救,請玩家迅速選出決定拯救的一座。你們隻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望謹慎抉擇,若是倒計時結束還未選出獲救對象,所有牢籠裏的少女都將死亡。”


    話音剛落時長三秒的倒計時條便開始往後毫無停滯地倒退。


    “開什麽……呸!”溫莎妮婭差點罵出了聲。


    我也想破口大罵,又要迅速又要謹慎,隻能救一座是什麽意思?選了一座其他兩座的人都要死嗎?別逗了!


    “沒時間猶豫了!”凱恩似乎也不顧弗萊德他們聽不聽得懂了,在旁大聲地提醒我們。


    “阿爾西斯,交給你了!”溫莎妮婭咬著唇看過來。


    ——又是我?!都當我救世主?!


    我喘著氣看了看隻剩一秒多的倒計時,匆匆估量起三座牢籠裏的人數,心情比高考上卡著時間奮筆疾書800字作文時都緊張得多,在倒計時即將結束前按下了左方牢籠的選項框。


    選項框盡數潰散,牆上的鐵鏈驟然收緊,未能獲救的兩座牢籠被鐵鏈拉了上去,祭壇上的黑白方格陸續打開,牢籠消失在祭壇台麵之上,方格再次關閉。


    “吼——!”


    不知名的魔物在台麵上嘶吼著,暗紅的液體暈染開來,一滴滴自方格間滴落,下成一片血雨。


    沐浴著犧牲者的血雨,我伸手接住了鮮紅的“雨滴”,機械地想到遊戲裏的性命是如此的脆弱輕微,生和滅都隻在彈指之間。


    鱗次櫛比的半透明氣泡展示著獲救少女和死亡少女的名稱跳躍在空中,獲救少女的名字是綠色,死亡少女的名字是灰色,灰和綠在血雨裏交織纏綿,數之不盡的獎勵出現在背包裏,獲得獎勵的提示音一個接一個在腦海中炸成了絢爛的煙花。這一切到底是為生者存活奏起的掌聲,還是為亡者逝去送別的哀聲?


    在浩大的喧囂中我幾乎聽不清發布任務的提示音究竟說了些什麽——


    “主線任務:???墳場(一)已完成,獎勵已發放,請注意查收。接到主線任務:???墳場(二)。”


    麻木地唿叫了引導者,麻木地查看著第二環主線任務的任務說明——


    任務名稱:???墳場(二)


    任務要求:繼續深入山賊王之墓調查每年沙月少女失蹤的真相,擊敗山賊王和不死骨龍


    任務提示:山賊王等級為50級,不死骨龍等級不可知,若是無法擊敗可有一次逃脫的機會,但逃脫後無法獲得獎勵也無法繼續後續任務,任務將從頭開始


    任務獎勵:視戰鬥評分而定


    我沒心思關心戰鬥評分還是什麽不死骨龍的新名詞,我隻想問,任務才第二環就遇到冒險地的最終boss真的不是為了玩死我們?


    血雨落盡,方格頓開,染血的白色巨影馱著同樣白色的高大骸骨從天而降,一陣陰風刮得血漿和骨屑齊舞,我木然地注視“它”的蒞臨,放任“黑龍”掙開了束縛的枷鎖。


    不就是……擊敗兩個boss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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