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補充了一次幹糧搞定饑餓度後,我們來到了市長之廳的大門前,門外依然有一條由各個職業勇者排成的長龍,熟悉的景象讓我想起和凱恩初遇的時候。


    我感歎一句:“說起來,我和凱恩就是在這裏認識的。”


    溫莎妮婭聞言奇道:“你們報了這裏的長住居民?”


    “因為遇到凱恩我沒有報。”我解釋說,“唉,溫莎妮婭你是沒見過,那時候的凱恩特別兇,我就多看了他的法杖一眼,他那個語氣……”話說到一半我感覺到了來自凱恩的視線,自覺中斷了後文。


    沒等到我往下說,凱恩主動問:“我語氣怎麽了?”


    他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有些……緊張?


    我有些自戀地想,是不是凱恩很在意他留給我的第一印象?既然這樣我得好好琢磨下怎麽迴答了。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有便秘即視感,溫莎妮婭以手作刀敲了一下我的背:“我的引導者說市長身份很可疑,所以不讓我登記長住居民,你們的引導者也是這麽說的嗎?”


    拜這一下所賜,我和凱恩間剛才還有些微妙的氣氛消失了,這事兒總瞞著溫莎妮婭也沒必要,還不如說給她聽,省得一談到市長的秘密我就要去和凱恩咬耳朵。


    於是我勾勾手指讓溫莎妮婭附首過來,溫莎妮婭照做,我對著她的耳朵說:“市長是一隻惡魔,簽下長住契約的勇者在引退之後會被市長吃掉靈魂。”


    溫莎妮婭抖抖耳朵:“真的?”


    “真的。”


    “那打敗市長會不會是一個隱藏任務啊?”


    “我們沒勝算,而且不能攻擊npc你忘了嗎。”


    說完我往隊尾走去,溫莎妮婭拉住了我:“艾比斯不是給了我們項鏈嗎,別排啦。”


    ——對哦。


    溫莎妮婭無視隊列直接走到門口處,把艾比斯給的項鏈遞交給門邊的一名士兵,誰知那士兵並不識相,即使溫莎妮婭說這串項鏈對市長來說有特殊的意義士兵也不願放我們進去。


    士兵板著他的撲克臉言之鑿鑿:“市長之廳前無論誰都一視同仁。”


    凱恩眼皮也不眨地撒謊道:“我們就是幫市長辦事的。”


    我也幫襯說:“你耽誤了市長的事,到時候被炒魷魚可不要怪我們沒提醒你。”


    那士兵聽了我們的話還是對我們說“no”,接著不論我們怎麽磨嘴皮子他都隻有一句:“各位請迴。”同樣的四個字重複了十次後他開始說:“這裏是市長之廳,有事請排隊。”


    就和那些解說npc一樣,這個士兵的ai也非常簡單。


    溫莎妮婭不耐煩道:“太坑爹了吧,明明都拿到信物了還要去排隊。”


    我現在也不太想去排隊了,可是凱恩已默默去隊尾站好,我和溫莎妮婭隻能認命排到他身後。


    這一排就是整整兩個小時。


    當我的腳踏進市長之廳時真心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排隊是世上最浪費人生的一件事,沒有之一!


    沒見到市長前我對這個立於旅人城鎮頂端借所謂福利謀害勇者的腹黑惡魔充滿了好奇,在我的想象中他和情報屋的艾比斯就是同一類人,連長相都是類似的,可等到我實際來到市長之廳,站在市長跟前把他上上下下左左左右視奸完畢,才發現我的那堆腦補大錯特錯。


    僅看表麵,市長不但和艾比斯沒有一絲兒共同點,而且還是完全相反的類型,他坐在搖椅裏慈祥地對我們笑,臉上每一道褶子都是無害的,就像一輪年邁的太陽隻能發出灼不傷人的光,任誰都想不到他會是一個吃人靈魂的惡魔。


    我們三人每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出乎意料,還是溫莎妮婭最先反應過來,把艾比斯的項鏈套在手指上給市長看,她直截了當毫不含糊地說:“市長大人,暗巷情報屋的艾比斯讓我們來找您。”


    市長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串項鏈,笑嗬嗬道:“艾比斯那家夥又來給我添麻煩。”


    溫莎妮婭維持著展示項鏈的姿勢說:“我們想見一見哈諾特大人和他身邊的亞伯納,可以通融嗎?”


    市長移開目光,不動聲色地打量我們三人:“你們想協助士兵們尋找犯人?”


    “不,我們已經找到了。”這次是凱恩說話。


    市長捋捋花白的胡須:“三位真是年少有為。”


    “市長大人過譽了,沒有艾比斯的幫助我們也不會這麽快就理清了案件的眉目。”


    市長向溫莎妮婭輕柔地招了招手,溫莎妮婭微愣,市長說:“把項鏈給我,你們可以去找哈諾特了。”


    溫莎妮婭神色一喜,遞上去項鏈並問道:“他在哪兒?”


    市長單手捧過項鏈,握在手裏以指腹撫摸,溫莎妮婭曾打趣過艾比斯和市長間有奸|情,可現在看市長老年遲暮的樣子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溫莎妮婭那個說法。


    半晌後市長隨口喊了個士兵過來讓他給我們帶路,我們在市長之廳的院廊裏七彎八拐地穿梭了幾分鍾,最後在一間三層小洋房裏見到了艾比斯的男奴亞伯納。


    亞伯納和魯道夫等人描述的一樣,是個有著東方麵孔的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士兵把我們送到指定地點便闔上門離去,現在偌大的一層會客廳中隻有我們同亞伯納四個人,連個端茶送水的仆人的身影都看不到,考慮到哈諾特入住宿屋也隻帶了石像鬼芙蘿耶跟亞伯納,大概他不喜歡和地位低下的仆人同處一室。


    亞伯納深不見底的黑眸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們,優美的淡色唇瓣張開,說出的卻是冰冷的送客話語:“少爺在外調查雕像的下落,你們若是來找他的現在可以迴去了。”


    ——會迴去才怪了。


    亞伯納明顯毫無留客的意思,但我還是頂著他二月寒冬的眼刀子厚臉皮地坐到了茶幾後的沙發上(真軟),亞伯納劍眉一擰正要發作,我搶先道:“哈諾特大人不在更好,談談芙蘿耶和埃米爾的事吧。”


    亞伯納的瞳孔在聽到“芙蘿耶和埃米爾”時睜大了,繼而視線越發冰冷,他緩步走到沙發另一端的位置坐下,每一步都極為優雅,優雅之中藏有霸氣,就像一隻巡視自己領地的黑豹,你若是把他錯看為黑貓下一瞬可能就會被他撲殺。


    他的手指輕巧地敲打著茶幾麵,宛如飛躍在黑白兩色的琴弦上,他的黑發滑過額頭,在空氣中留下魅惑的弧線。


    一個不留神我又被他的舉止所吸引,這個人好似天生對周圍的人有股莫大吸引力,長時間和他的雙眼對視身上甚至會不受控製地熱起來。


    “你們兩個也坐。”他的手指離開幾麵,做了個請的動作。


    凱恩和溫莎妮婭坐下後亞伯納往後一仰讓自己陷入沙發裏,隨後問:“說吧,知道了多少?”


    我錯開亞伯納投過來的視線說:“你和埃米爾為了幫芙蘿耶逃離哈諾特所做的所有。”


    亞伯納牽起嘴角:“列舉給我聽聽。”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依他所願舉起五根手指從第一個開始按順序說起:“在宿屋的第一日,你隨同哈諾特去賭場玩樂,期間找借口離開找到吧台工作的埃米爾,裝作他的戀人和他親密接觸時把芙蘿耶的蛇涎交給他……可能還附帶了一袋金幣?”說罷我收起大拇指。


    “同日,埃米爾雇傭雷蒙德活捉了一隻藤女,這隻藤女作用有二,一是她身上的鬼臉葉是製作隱形藥水所需的材料,二是她可以代替芙蘿耶關進‘封鎖之理’。次日埃米爾拜托他的室友蘭迪製作了隱形藥水。這是第二件。”我收起食指。


    “你和埃米爾再次迴合,埃米爾把隱形藥水和藤女交給你,你又把兩樣東西放進‘封鎖之理’,晚上你放出芙蘿耶吸食隔壁房間男仆的精氣以造成第二天早上的騷亂方便她出逃。”我收起中指。


    “第二天隔壁的商人因看見石化的仆人受到驚嚇尖叫,哈諾特出外查看——或許在這裏你稍微慫恿了一下,總之你們出了房間,‘封鎖之理’裏的芙蘿耶對自己和藤女用了隱形藥水。”我收起無名指。


    “哈諾特要去賭場,你在走之前有意提醒勞爾別去碰箱子,沒猜錯的話前兩日你一定也給他強調了許多次箱子的事,所以他不負你所望打開‘封鎖之理’放出了芙蘿耶,箱子裏隻剩下隱形狀態的藤女。”


    收起最後的幺指,我結束了我的推理:“至於藤女的屍體你一定也在哈諾特看到之前處理幹淨了,我說的對嗎,東離伯皇子殿下。”


    要使“封鎖之理”將來在哈諾特麵前永遠空無一物,隻能讓裏麵的魔物死去。


    亞伯納沒有一絲瑕疵的微笑裂開了縫隙,下拉的嘴角讓這個笑容變得苦澀。


    沒有我們橫插一腳的話他可能還在為計劃成功而自喜也說不定,現在卻在我們麵前無可奈何地苦笑。


    “市長能讓你們過來找我莫非他也都知道了?”


    “我們是借助了情報屋的幫助才能來到這兒,市長他還並不知情。”


    “還?”亞伯納眸色一深,他閉上雙眼身體往下滑了滑,片刻後重新睜開。


    “在告訴哈諾特真相之前你們聽我說個不收錢的故事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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