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另一件事情。


    腦海中無法抑製的迴想。


    “四肢著地,嗅覺靈敏,有項圈,不需要很大的活動空間,能長期生活在室內陪伴主人,與主人同喜同悲.......”


    我一條條數著父親同我說過的狗狗特性。


    父親從我說過很多‘名稱’的特性,我一直都牢牢的記在心裏:


    “我所豢養的寵物,都有這些特性。”


    “可如果您現在要加上一條的話,它們都不符合條件。”


    “那他們究竟是什麽?”


    “假的寵物嗎?”


    電話那頭的父親似乎說了什麽,但是我沒有聽見。


    因為新的寵物沒有進過訓練,於是在瘋狂叫喊,它在齜牙咧嘴的喊我的父親‘shibo’。


    有點太吵了。


    我抓著它脖子上的項圈,扼住了它的喉嚨。


    它在哭。


    有很多人手腳並用爬到了我的麵前,阻攔住我的去路,他們也在哭。


    好吵鬧的世界。


    果然,今天就是很不順的一天。


    解決了狗糧的事情,也總會有煩惱存在。


    我歎了口氣,又看到了有些人的項圈從脖子處的衣服裏露了出來.......


    哦,原來它們也是狗。


    不,可能也不是。


    剛剛父親不是說了嗎?


    真正的狗是不會叫救命的。


    我用拿手機的手,放在唇前輕聲噓了一聲,身邊那些淒厲的嚎叫聲變成了悶聲的哭泣。


    我終於聽見了父親的聲音。


    父親說:


    “阿坤,首先——你需要分辨項鏈,還有項圈的區別。”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項鏈項圈的定義嗎?”


    “並不是所有脖子上佩戴著東西的生物,都是寵物,這點,你明白嗎?”


    項鏈?


    項圈?


    我想起來了。


    似乎項鏈通常都是細長的金屬製品,而項圈,都是寬厚的皮革製品。


    金屬......


    皮革......


    我似乎又得想想關於他們的定義,金屬是具有光澤、有延展性、容易導電、導熱等性質的東西。


    而皮革......


    生物,任何生物的皮,或毛。


    我明白了。


    他們真的不是無主的寵物。


    原來是我誤會了。


    我鬆開了手上的項鏈,那個新的寵物往後一跌,不知道為什麽,又變成了緹查的模樣。


    “他們帶著項鏈,還四肢著地......是他們的錯。”


    我同父親描述事實:


    “如果他們站著,或者不帶項鏈和項圈,我是認得出來的。”


    “這太容易令人混淆了。”


    耳邊似乎傳來金屬製品被撕扯之後接連落地的聲響,但我沒有理會,因為父親還在說話。


    父親認可了我的話:


    “不怪你,快些迴來吧。”


    “我已經替你處理了那些放在地下室的東西,你母親不會責怪你的。”


    “你永遠是最好的孩子。”


    “對了,迴來的時候先洗個澡,換一身衣服.......如果讓你母親生氣,我會殺了你。”


    我知道最後一句。


    這也是一個常識。


    做所愛之人不喜歡的事情,不能被所愛之人知曉。


    至於殺我,這也是一個常識。


    父親同我說過一個詞,叫做愛屋及烏。


    意思是愛一個人,連帶著她的所有都要包容。


    我不是‘屋’,我是‘烏’。


    所以,如果我做錯了事情,殺我是應該的。


    “我明白,我很快就會迴家。”


    我迴答了父親,可父親沒有迴答我。


    掛斷的電話在嘟嘟作響,緹查頂著一張極為醜陋的臉,想要同我說話,但是又不敢靠近我。


    緹查說,暹羅今日會有雷雨,他來送我迴去的話,會比較安全。


    可他剛剛變成了狗,有點奇怪和嚇人,我不希望和他同路。


    況且,他也不是真的要送我走。


    他和那些人,隻是想要親眼看著我離開而已。


    我拒絕了他的提議,他果然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緹查是個蠢貨,但他說準了一點,那就是果然有雷雨。


    明明早上還是晴空萬裏,下午就開始飛沙走石,漫天皆暗。


    今日很古怪,連天氣也一樣。


    如果能重新開始這天就好了。


    不會遇見那麽多的煩心事。


    但我做不到這種事情。


    我有些想知道在暹羅民眾心中幾乎無所不能的父親能不能做到,但我,沒有問。


    因為我推開門走進家門的瞬間,我便得到了答案——


    一個留不住自己妻子的男人,不會有這樣的本事。


    “為什麽沒有控製好蠱蟲?”


    我第一次沒有喊他父親。


    他抱著渾身濕透,雙目緊閉的母親,沒有迴話。


    外麵滂沱的大雨,和轟隆的雷聲,早就已經述說了萬遍答案。


    但我還是又問了一遍:


    “為什麽沒有控製好蠱蟲?”


    他的眼皮在顫抖,身體也在顫抖。


    而另一個渾身濕透的男人拖著膝蓋抱住了我前進的腳步:


    “帕阿讚,帕阿讚,冷靜一點,我求求您,算我求求您,不要再激怒白龍王了。”


    “今天,今天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雷暴天,您母親出門不小心掉到河裏了....就這麽簡單,別問了,別問了.......”


    “我不想聽這些,我不聽你們父子吵架.......給我,給我一條活路吧.......”


    那個男人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拖緩了我的步伐。


    我討厭他。


    他拖緩了我的步伐,讓我沒有辦法靠近母親。


    但我又清楚的知道,是他救了我的母親。


    自那天起,母親無死,亦無生。


    而我,明白了另一個常識.....不,準則——


    沒有人是真正的無所不能。


    哪怕是暹羅最最有名的白龍王也是一樣的。


    他的道路,武運昌隆。


    但也僅僅隻能給仇敵肉體上的疼痛。


    我不能按照他的道路走下去。


    如果走他的路,我可能在遙遠的將來,也會因為自己的無能,失去所愛的人。


    我,需要選擇。


    很多的選擇。


    我選擇我將要前行的道路,選擇給他人的道路。


    而那些被我提問的人,需要做出他們的答案......


    就此湮為塵土,或者......迎來一次新生。


    ........


    “對,我放你們走。”


    我朝著那些鼓動我母親離開的異人術士們伸出手。


    他們的眼底有輕蔑,我明白,但我還是伸出手:


    “如果你們願意離開,我願意應許你們想要的一切。”


    “金錢,名利,美人......”


    “隻要你們開口......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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