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牛不久就出了村子,並沿著村外田野裏得一條小路朝西邊走去,不知不覺已經把我們甩出去五六十米,我下意識的加快速度,結果父親卻懶洋洋的說:


    “不急,別跟的太近!人身上地陽氣會影響鬼魂的意誌。現在雖是半夜,但也保不準順著會遇到什麽人,這要是被人撞見,豈不是很尷尬。咱們隻用跟著它在後麵就行,隻有能看見那盞跑馬燈,那咱們就不會跟丟。”


    我卻覺得這說法有點懸,心說:


    “你是不尷尬了。可萬一真遇見什麽人,三更半夜的見一頭牛拉著棺材亂轉,那還不嚇死。你怎麽就確定鬼魂領咱們去的地方有寶貝,而不是有危險。”


    這趟路還真不短,這老牛走了將近一個小時,經過過兩個村子,卻依舊沒停下來,正沿著一座橋就來到一個名叫雞冠村東邊田野。這片田野夾在兩個村子中間,麵積極為寬闊,深更半夜那蒼茫的綠色更是透出神秘。


    我其實對它來這兒也早有預料。


    這兒現在是片麥田,但是在十幾年前這裏是一片樹林,我祖父之前盜墓大部分就是在這兒。不過這地方麵積不小,起碼幾千畝,又經過大規模的開荒,現在要在這兒找到個古墓,還真得有點手段。這牲口進入這裏後不久就離開田野間的小路,向南走入麥地,看腳下麥苗不錯,低頭啃了兩口,然後繼續往裏深入。


    終點似乎快到了,我們加快腳步,可就在這時出事兒了。


    老牛似乎有意要甩掉我們,突然把脖子上的馬燈吹滅。然後它像受到了攻擊,嗷的一聲慘叫傳來板車兩聲咣當,重歸寂靜。


    父親滿臉驚慌,說:


    “怎麽迴事兒,不會翻車了吧。”


    我的關注點卻在那老牛身上,說:


    “這老牛還會吹燈呢,鬼吹燈呀!”


    這半夜黑咕隆咚的,我們手上又沒帶個手電什麽的,結果一下子就慌了神。我雖然害怕,可也顧不了那麽多,立刻跟著老爹過去查看。可最後猛衝半天,也沒找到那畜生。


    “完啦完啦完啦,爹呀爹,看你就喜歡搞些歪門邪道,這下子玩脫了吧!這老牛要是萬一跑到村子裏,等天一亮那可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我心裏不停抱怨,可依舊不得不硬著頭皮四處尋找,最後實在找不到。


    父親也有點喘氣,說:


    “算了?在這兒歇會兒吧,說不定這牛發神經,過一會兒又轉迴來了!”


    我們就蹲下來抽煙,我突然想起來那頭牛燈滅前的吼叫,於是說:


    “你說,這畜生會不會是受到襲擊了?剛才那聲叫的,有點瘮人呀。”


    父親以為我指的怪力亂神的事兒,立馬製止:


    “瞎說什麽呢,這三更半夜荒郊野外的能有什麽,你可別嚇唬自己。”


    “我不是那意思!”我趕緊解釋:“我意思是說這附近有村子,可不可能是誰家的瘋狗在這夜裏遊蕩,然後受到驚嚇,就來攻擊咱家的牛。”


    老爹沉默良久,說:


    “不行!看來還得找!這棺材丟了沒人要,白天還能找迴來,可這牛讓人牽走——那可就找不迴來啦。”


    我聽他說出這樣的話也是深感意外,但仔細一想完全是大實話。一頭牛一千多,頂我這四個月的工資了,要誰不心疼。可這深更半夜蒼野茫茫,往哪兒找去。


    我們正無計可施,忽然東邊水渠的方向傳來一聲鈴鐺聲,聲音如泉水叮咚悅耳。我們一聽就來了精神,這正是我們家的牛鈴鐺聲音。


    我家這牛的這鈴鐺是我爹用八寶粥鐵盒做的,所以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


    我們趕緊就往水渠那兒跑,水渠邊上果然站著那頭老牛。打火機的照射下,就見板車上已經空了。天太黑,父親趕緊把牛脖子上的馬燈取下重新點著,周圍才稍微亮堂點。再看這畜生不知是嚇的還是累的,出了一身汗,鼻子還唿唿喘著熱氣兒,之前喝的那兩瓶白酒應該醒了大半。


    父親提著馬燈在周圍找了一圈,結果一無所獲,就氣唿唿指著這畜生問:


    “你把棺材弄哪兒去了?”


    我既著急又好笑,說:


    “你問它它能說話嗎?”


    這老牛聽我說它不會說話,立刻表示抗議,哞哞的叫了兩聲,這可把父親惹惱了,上來朝它腿上踹了一腳。我趕緊上來攔住。老牛雖然是吃素的,但無端挨了一腳,脾氣立馬上來了,頭一低就想頂父親,父親趕緊一躲,這才沒被傷到。老牛見沒頂到,還想再次逃跑,我趕緊上去拽住它的韁繩,迴頭對父親說:


    “你剛才不還怕它跑丟嗎?現在迴來了你又打它。你要有這功夫慪氣,還不如在周圍找找。”


    老爹就沒再和這畜生過不去,開始門口尋找。


    我們這地是平原,棺材這東西畢竟不是值錢的玩意兒,要真丟在附近,應該還比較容易找迴來。不過話又說迴來,這麽平坦的地麵,這畜生拉著車棺材硬掉下來,這事兒也真夠玄的。經過仔細分析,我們斷定它應該是把車拉到了水渠,上岸時車板不穩,這才把棺材弄丟的。


    我們就沿渠尋找。


    老爹提著馬燈在渠裏走,我則是牽著牛在岸邊走。


    這水渠是建國初期修建的,渠道主體的寬度有五十多米,就像條大運河,但大部分沒經過硬化,真正硬化過過水的渠道隻不過寬一二十米,深也不到五米。當初挖出來的黃土就近堆在岸邊,形成一條長長的土嶺,致使這一帶封閉荒涼,平時隻有放羊的來這兒。


    水渠畢竟不是河流,隻有旱情或上遊發洪澇才有水,平時除了水閘下的深潭有點水,其他渠段常年幹涸。


    我們先往南走了二十來分鍾,又掉頭往北走,最後來到水閘,就見岸上有一堆剛拉的牛糞,八成就是這牛拉的。


    父親緊張起來,我心裏也有種不好的預感,說:


    “這畜生不會是把棺材扔水裏了吧?”


    父親下意識把馬燈朝那邊照了一下,沒見棺材,說:


    “這怎麽可能,雖然這棺材裏裝著死人,但畢竟木頭做的,就算扔在水裏也應該漂著才對呀。”


    “這也不一定!你看這牛嚇的屎都出來了,肯定遇見了可怕的東西,如果真這樣,棺材被拽到水裏那也不是不可能。”


    我說強行解釋,老爹很不快的瞪我一眼,不情願的來到池子彎著腰往水裏照。


    這池子是用水泥砌成的,麵積雖不大,但水很深,陡直的石壁白天都讓人生寒,晚上更是讓人如臨幽冥。馬燈光實在有限,最後父親不耐煩了,就用牛韁繩係住馬燈貼近水麵,像是個探照燈一樣,這一下子看清楚了不少,很快說:


    “玦子,你過來,看看那是不是你爺爺的棺材。”


    我趕緊也彎下腰和老爹挨著往水下看,隱約中見水下有個黑黑乎乎的玩意兒。


    “從形狀來看像是棺材,但就算是棺材,但是不是我祖父的呀。”


    我邊看邊嘀咕:


    “看你說的,不是你祖父的是誰的?難道是有鬼騙你下去害你不成?”父親說,


    池水冰冷深沉,加上水麵虛幻的倒影很快讓我腦子有點昏沉。就在這時,我突然被東西推了一把,搞得我身子失去平衡差點掉下去。還好我反應夠快,身子快速下蹲,同時手死死扶住地麵這才沒摔下去。


    “他媽誰推我!”


    恐懼到極點就是憤怒,我張嘴罵道,可迴頭一看頓時沒了脾氣。


    原來是那頭老牛見我們往水裏看,它也跟著好奇,就把它那大腦袋往我們中間鑽,差點把我給頂下去。這時見我迴過頭瞪它,嚇得立刻後退兩步,但嘴裏依舊嚼泡泡糖一樣蠕動,滿臉的不以為然。隨後又和老爹並站在一塊往下張望。


    我頓時無名火起,罵道:


    “好你個笨牛,把棺材扔下去了不算,還想把我頂下去。”


    我想過去踹它兩腳,這時老爹把我拉到旁邊,說:


    “玦子,我來和你商量個事兒。”


    父親平時對我比較強勢,這時竟然用了商量這個詞,我立刻預感到沒好事兒。


    “什麽事兒呀?”我問。


    父親便直言不諱的說出他的想法。


    “你看這棺材竟然已經找到了,咱是不是得趕緊打撈呀!這要在水裏泡時間長了可就泡壞了!要不然這樣,你下去用繩子把它捆住,然後上來加上我和這頭黃牛咱們把它拉上來,你看行不行!”


    我早就預感到他會這麽說。但說實在的,我真是不願意。一來現在剛進入三月份,天還有點冷,另外在這荒郊野外三更半夜的,又攤上這麽詭異的事兒,擱誰誰不瘮得慌!我們村雖離這渠比較遠,但對於這座水閘的傳說我還是有點了解的。


    這水渠也真是有點年頭了,因為資金不足,所以是分段建設的,就是各鄉建設各自境內的工程。傳說就在修建這座水閘時工地上老死人。後來找來風水先生一看,說在這水潭這兒的一棵樹上曾有個吊死鬼。如今修渠把樹砍了,那吊死鬼就過來搗亂。最後風水先生就想了一個辦法。他從這工地上找來一塊大石頭祭拜三天,又用農村拖拉機用的傳輸帶把它吊在水池的壁裏,還特在石壁上空留出一塊石頭,形成像是壁龕一樣的洞。


    這雖是傳說,但每到幹旱的年份水位下降,那壁龕就會露出來,還能能看見裏麵的動力傳輸帶崩的筆直。這傳輸帶特別結實,保管幾百年不斷,也就能保這水閘幾百年平安。


    風水師嫌這還不夠,又用把水閘設計成了大佛的模樣,上麵閘房像是佛的身體,兩邊的台階是佛的胳膊,而下方水渠兩岸是佛的腿腳。因為少了個腦袋,風水師就在閘房上建了一個圓形的空殼子,這殼子沒什麽用,純粹代表佛的腦袋,從此這座閘就有了如來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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