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除夕有守夜的習慣,隻是葉知語不喜歡熬大夜,所以剛剛來的那幾年,差不多醜時就會去睡覺。


    今日,林家多了一口人,守夜的任務就交給了者華。


    她看著大家玩的差不多了,春蘭盒子裏麵的煙花棒也沒剩幾個了,就準備起身迴家,早點睡,明日一大早還得去宮裏拜年。


    剛剛準備喊著春蘭一起走,就看見不遠處孔甫及慢慢的踏步而來。


    “知語留步,不知道能不能耽誤你一會兒的時間呢?”


    她忽然想到孔昊坤給自己的忠告,但是不好博了長輩的麵子,微微一鞠躬,“不耽誤,孔伯父有什麽話盡管說。”


    文人對書籍感興趣,想必是想問問西遊記和三國演義吧。


    “來京有一年的時間了,不曾好好見過你,隻讀過你的兩本書,不過聽昊坤說,這是你聽到的民間雜談整理成冊的,倒是十分好奇。”


    “昊坤這個小子說你忙的很,我也不好打擾,所以趁著今日時機,想問問心中疑慮。”


    果然是為了書籍的事情。


    “那本書啊,不瞞伯父,我自幼過目不忘,聽過的事情,讀過的書,基本上都不會忘記,書籍裏麵的內容都是我道聽途說,聊做興趣。”


    聽到這話,孔甫及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你過目不忘?”


    隨即哈哈大笑,“難怪,我就說世上怎會有如此奇才,果真如此,那麽昊坤說的你一切事情,都情有可原了……”


    笑過之後,帶著一些遺憾,“這麽聰慧的女子,出在薑家,算是他們一門武將祖墳冒青煙了。”


    “若是在我孔家,大概會成為天下最年輕的大儒。”


    葉知語汗顏,“哪裏哪裏,孔伯父過譽了。”


    剛剛準備找個借口溜走,卻看他直接坐了下來,“三國演義既然是你聽得的民間故事,那裏麵的故事必定不是憑空捏造,敢問諸葛孔明何許人也?”


    這……


    三國演義的確不是憑空想象,而是上輩子曆史上真實出現的人物,不過如今該怎麽解釋呢?


    她絞盡腦汁,剛剛圓完一個問題,他下一個問題就接踵而來。


    葉知語終於明白了孔昊坤說的那句自求多福到底是什麽意思,簡直就像是被老師抽查學習,繁瑣而緊張。


    等到孔甫及問到趙雲的時候,她輕輕的打斷,“孔伯父,這時間也不早了,那本書裏麵還有許多人物,一時半會也說不完。”


    “不如等到您下次來京城,我找個時間跟您說個三天三夜?”


    倒不是真的這麽打算,能拖一時算一時吧。


    卻見孔甫及失望的歎了一口氣,“怕是我沒有那個時候了……”


    葉知語眉頭一皺,“孔伯父,大過年的,不能說喪氣的話,您身體康健,定會長命百歲。”


    “我是真的希望能夠長命百歲,昊坤還年輕……”


    帶著一些醉意,孔甫及還是支吾了半天,才將自己的胳膊從厚厚的棉衣裏麵伸出來,“我可是我活不長了……”


    葉知語定睛一看,愣了好一會兒。


    手肘處一個巨大的瘤子掛著,差不多有一個蘋果那麽大。


    “孔伯父這症狀多久了?”


    “大約三年了,剛剛長出來的時候,隻有棗子那麽大,後來無意間碰破了,擠出血水和白膿。”


    “以為隻是個癤子,但是越長越大,後來聽說同鄉一個老婦,脖子處也有一個差不多的肉球,從發現到第四年人就沒了。”


    “我想我也快了吧。”


    說完,無奈的苦笑了幾聲,“我倒不是怕死,隻是這世間還有太多書籍沒有看,昊坤還沒有挑起家主的能力,老夫實在是放心不下。”


    他說他的,葉知語卻全神貫注觀察著手肘處的瘤子,伸手去摸了摸。


    皮下能動,不像是惡性的,倒像是脂肪瘤。


    “除了這個肉球,身體其他地方可有不舒服?”


    忽然被打斷,孔甫及愣了一下,隨即茫然的搖搖頭,“並沒有……”


    葉知語笑了笑,“孔伯父,我能治,你願意相信我嗎?”


    當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孔甫及忽然釋懷的笑了笑,“早就聽說林府大小姐醫者仁心,今日一見,倒是應證了傳言。”


    “不過,我這贅物是什麽辦法都用過了,魯郡的林家藥堂曾有一位大夫用棉線係住,讓這東西發黑脫落,受了許多的罪,還是在很短的世間重新長起來,命該如此,老夫也不強求。”


    聽他這麽說,葉知語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脂肪瘤,切除的話康複率很高,至於之前為何複發,應該是脂肪瘤裏麵的囊袋沒有去除,皮下組織的分泌物還會繼續生長。


    這個時代,對腫瘤沒有很好的治療方式,他說的那個脖子處腫瘤四年就去世的那人,可能是因為別的原因。


    “孔伯父,不必憂心,若是有機會何不再試一次呢?您與我大舅年歲相當,正值壯年,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話剛說完,孔甫及眼前一亮,隨即又露出擔憂的神色,“嗨,實話跟你說吧,我過來跟你說這件事,也是猶豫了許久。”


    “一是怕你無能為力,我就再也沒了希望,二是因為之前那次用棉線取肉,實在是太疼了,硬生生高燒了三天,差點就再也不能醒來,也是害怕。”


    葉知語笑了笑,“我幫你取,不會發生這種情況的。”


    古代沒有外用消炎藥,棉線係住,阻斷了供血,肉瘤自然而然就會在十日之內脫落,但是創口不小,極其容易感染。


    孔甫及能活下來也是命大。


    “知語侄女此話可當真?”


    葉知語雙眼亮晶晶的笑著說,“知語在醫術上,從來不說虛的,不過您這種情況,孔公子怎麽不讓你早點來找我?”


    “他啊,不知道,不想讓他擔心。”


    “其實我一直想與你說話,看重你的才華是真的,當然也有私心,這世間,誰人能坦然麵對生死。”


    這樣的坦誠,不愧是當代大儒。


    “孔伯父,我到時候會用刀子將你這塊肉瘤切除,掏空裏麵的東西,然後再用針線將皮肉縫合。”


    “但是放心,我也會提前給你針灸麻醉,不會感受到疼痛,不知道這樣的治療方式您是否能夠接受?”


    孔甫及的臉色肉眼可變的慢慢發青。


    “難不成是用林少穀主編撰的醫書上所提到的縫合之術?”


    葉知語笑著點點頭,“對,林澈不僅是我堂弟,也是我徒兒,這樣說,孔伯伯是不是更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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