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對如今的璃月沒有什麽感想。


    也沒有太多眷戀。


    畢竟現在的人們過著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擁有著各種他過去覺得簡直奇奇怪怪的煩惱,讓他覺得自己簡直落後又頑固。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就不喜歡現在的璃月了。


    他愛著人類,也愛著這個自己親眼看著,參與著建設至今的璃月。


    他隻是覺得——現在的璃月並不需要他了。


    而那些曾經的人早就不再是哈爾帕斯大人的子民,有關於大人的曆史隻能是純粹的史書……


    好吧,這也是自然的發展。


    雖然他還是有些不忿,卻也明白,在時代的更迭下,壽命短暫的人類不可能永遠記住大人的恩德,更不可能世世代代如最初一般信仰著大人。


    他們會紀念,會尊敬,會感懷,卻唯獨不會信仰。


    因為那段歲月早已遠去,遠到沒有人再記得,隻能通過遺留下來的隻言片語去去猜測那段風起雲湧的歲月。


    但在他心中,那段顛沛流離,那段艱難困苦卻充滿了希望的日子從未遠去。


    薩米基納隕落了。


    歸終隕落了。


    鳴海棲霞真君,移霄導天真君……


    太多太多故友離去了。


    而如今,等到死亡降臨到了他身上的時候,他沒有驚恐,沒有懼怕。


    相反,他無比從容,在經過漫長的旅途後,終於能迴到那充滿溫馨與安全的家中了。


    就連那些歲月沉澱下的滄桑都仿佛不值一提。


    他滿懷期待,滿懷希望。


    不知道哈爾帕斯大人在不在地府呢。


    還有薩米基納和那些他已經犧牲的族人們都在等著他吧。


    焚羅已經踏入了輪迴,享受著如今得來不易的和平,未輪迴之前曾經來見過他,在輪迴之後他也見過妹妹轉生的小仙人,她卸下了前世的重擔,開開心心地在如今的璃月父母雙全,幸福美滿。


    他隻是遙遙一望,在眾多的滿月禮中送了一件不起眼的玉佩。


    那本是薩米基納送給他的礦石,被他雕琢成三塊玉佩,哈爾帕斯大人的玉佩早已在當年的魔神戰場中破碎,而焚羅與他的玉佩卻留存了下來。


    看著稚嫩無知的孩子用白嫩小手拿起那塊曾飽經滄桑的玉佩後,魘笑著迴到了輕策,繼續他的隱居生涯。


    隻是可惜哈爾帕斯大人身兼要職,不能輕易離開。


    那肯定很累吧。


    大人我來了,這幾千年裏我已經將自己鍛煉成了全能助手,就為了能在您需要的時候真正獨當一麵。


    在最初那隻剛剛從蛋殼裏啄出,累的癱在剩下蛋殼裏的小鳥第一次睜眼就冰藍色的女神溫柔地注視著他。


    而如今,他眼前仿佛又浮現了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淺淺的笑意在眼中綻開,女神溫柔地伸出手將他捧了起來。


    “哎呀,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小鳥啊。”


    昏暗陰翳的世界中,他先是順著麵前的光亮謹慎地向前走了幾步,隨後腳步逐漸加快,他用力地,滿懷期待地,飛快地奔跑在黑沉沉的冥土上,臉上逐漸綻開笑容。


    “哈爾帕斯大人,您……”


    直到漫山遍野的紅充斥整個視野,妖冶的彼岸花叢中,一條無始無終的長河靜靜流淌,花叢中一位純白的少女看見他,驚訝道:“你怎麽這麽年輕就下來了,最近戰事是很激烈沒錯,但是已經到了你這麽小的孩子都要犧牲的地步了嗎?”


    魘此刻完全無視了這位少女的驚訝,他興奮道:“哈爾帕斯大人在嗎?”


    少女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噢,你是夜叉啊。”


    她熱情道:“你們這些夜叉下來第一時間都是哈爾帕斯大人,哎呀,都這麽多年了,還是沒變,大人現在還在奈何橋邊工作呢,我帶您去吧,初次來到地府的人很可能迷路哦。”


    魘看著這位純白的少女,隱居多年的他不太習慣接受別人沒由來的善意,但是想見到大人的心情占據了一切,他遲疑道:“那勞煩你了。”


    他心情無比激動。


    大人現在如何了呢,她一直都太過溫柔,從來不願意讓任何一個人傷心失望,隻會為難自己,麵對那些明顯得寸進尺之人的無理要求也很難拒絕。


    若不是她手下還有兇悍的夜叉一族,自身也是一位強大的魔神,早就被人欺負死了。


    想到這裏,魘的心就一陣陣緊張。


    哈爾帕斯大人,您——


    “吵吵什麽吵吵,又不是誰先走就能投進富豪之家,急什麽急。”


    原本細聲細氣,溫柔似水的聲音變成了什麽?


    魘臉上一片空白。


    在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哈爾帕斯大人抄起大勺子快狠準地一勺敲在腦門上。


    鬼是不會再死一次的。


    因此被敲的魂隻是訕笑著往後縮了縮,而哈爾帕斯大人就站在一口大湯鍋後,麵前正在熬製的湯鍋散發著不妙的氣息,就好像……


    就好像最近從蒙德傳來璃月的童話書裏,那些巫婆熬製的一看就不妙的毒藥一樣。


    魘茫然地愣在了原地。


    作為一個長生種,魘的記憶力很好。


    至少他隨時隨地都能迴憶起哈爾帕斯的一顰一笑。


    而那些記憶在數千年歲月的變遷中或許會逐漸被完美化,與本來的事實相差甚遠,這他是知道的。


    但再如何也不可能差別這麽大吧!


    隻見穿著他燒下來的今年最新款露肩星空長裙的女神叉著腰,對一旁另外一個熟悉的白色女神說道:“我們這裏工作輕鬆,平常也就熬一熬湯,給來往的鬼魂盛湯而已。但是偶爾就會有鬼不想喝湯,還有鬼想要鬧事。你不要太軟和了,鬼是不會死的,這些鬼再怎麽用力也隻能敲疼,耐揍的很。”


    她把另外一個嶄新的長柄大勺遞給渾身上下洋溢著溫暖感覺的白色女神,鼓勵道:“放心,打不壞,後麵還有好多人排隊等著呢,這些磨磨蹭蹭的不要縱容,他們會打擾到別人的。”


    那女神猶豫地接過了長勺,在湯鍋裏攪了攪。


    然後盛了一碗湯,遞給正在排隊的鬼魂。


    對方接過湯,不假思索地喝了下去。


    然後他半透明的臉上突然流出了兩行清淚。


    在哈爾帕斯震驚,白色女神惶惶的時候,他捧著碗,哽咽道:“真鹹。”


    鹽之魔神赫烏利亞工作的第一天,就被老板夢女士無情地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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