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十分巨大,瑩瑩光彩的巨樹遮天蔽日,鬱鬱蔥蔥的茂盛植株覆蓋了眼前的一切。


    樹下,兩位白裙的少女並肩坐在一起,翠綠的眼眸猶如新芽,金色的眼眸猶如石珀。


    大慈樹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薩米基納微微鼓起的肚子,驚奇道:“他有動靜了哎,這麽小的孩子也能動嗎?我看人類的肚子都是鼓的好圓孩子才有動靜呢。”


    饒是大慈樹王格外精通生命之道,也沒有見過魔神的孩子。


    薩米基納也思索道:“他不一樣吧,人類的孩子是要把自己長好才有意識,他現在已經有意識了。”


    她輕聲道:“這個孩子認得你呢。”


    她其實也不太懂。


    沒經曆過嘛。


    不過她知道自己懷裏的這個孩子是什麽樣的,她時常與他溝通交流,雖然不會說話,但是他也是有意識,有好惡的。


    是個會體貼媽媽的乖孩子呢。


    大慈樹王輕輕地把手貼在她小腹上,在夢境中,所有的意識都會呈現在她眼中,長生活潑地和她打招唿,親近之情溢於言表,此刻她的神色再柔和不過,溫柔纏綿。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孕育一個孩子。”


    “我也沒想到居然能真有一個由我孕育的孩子。”


    薩米基納輕輕歎了口氣。


    大慈樹王目露擔憂:“孩子的父親待你好嗎?”


    她知道契約之神摩拉克斯究竟是什麽樣的性格


    她也見過赤王與花神這對眷侶。


    在她看來,薩米基納與摩拉克斯怎麽看怎麽不像真正的伴侶。


    他們之間沒有愛情。


    不,或許薩米基納對摩拉克斯是有感情的,但是這種情感在沒有長久得到迴應的時候,又是怎樣的痛苦呢?


    薩米基納慢慢道:“祂很好。”


    摩拉克斯真的很好,是我不好。


    你也是,歸終也是,為什麽總問我這個呢。


    我並沒有不願意,也並沒有痛苦。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抱有任何期待,自然談不上失望。


    雖然未曾言明,但是大慈樹王還是明白了她的未盡之語。


    她安慰地抱了抱薩米基納。


    這種時候沒必要說些別的話。因為……


    薩米基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更明白這其中的分寸。


    她隻是有些心疼薩米基納。


    因為愛不是可偽裝,可以糊弄的東西。


    從來不是。


    最後,大慈樹王隻握住她的手:“你已經決定好了嗎?”


    薩米基納莞爾:“你這話說的,好像我現在還能反悔似的。”


    大慈樹王卻沒有笑,她隻道:“當然可以反悔。”


    她說的平靜而篤定。


    薩米基納臉上笑容也漸漸消去,最後隻道:“其實沒有必要的。”


    她望著那棵散發著洋溢生機的世界樹,輕輕歎了口氣。


    “我很早之前就有了這樣的想法,陰陽有別,隻是那時候我想的是陰陽之間不一定要太過嚴苛地區分。”


    哪國的神話裏都沒有說過,冥界是一片與外界不同的領域。或許對人類而言是這樣,但是神明不是的。就算是哈迪斯在奧林匹斯山上也有一尊席位,就算是閻王也能出地府上天,鬼差還出去拘魂呢。


    唯一沒法出去的隻有平心娘娘一人而已。


    但是……


    哈哈,從她的經曆來看,人家平心娘娘不是不能出門,而是別人不知道。


    世界都能跨。


    但是她……


    薩米基納卷曲濃密的睫毛遮住了淺金色的雙眸。


    “何人不可死呢。”


    她道。


    萬物生滅,有生有死,循環往複。


    她握著大慈樹王的手溫暖有力。


    “你不也在向著這個方向前進嗎。”


    大慈樹王一愣,隨即道:“你看出來了。”


    薩米基納無奈:“對我來說這很明顯啦。”


    生死輪迴的氣息。


    大慈樹王沒有死靈的權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她不能在輪迴之道上前進。


    她搖搖頭:“你這樣是不行的,生機太過了,不是輪迴應有的道路,反而向著複活的路子走了。”


    大慈樹王虛心道:“那我應該去找尋死亡的權柄嗎?”


    “那倒是不用。”


    薩米基納:“你等等吧,等到我的地府蔓延至整個提瓦特,將眾生都包含其中。”


    到那時,一切自然會明朗了。


    大慈樹王定定地看著她,那雙新芽一般的綠眸仿佛能看穿一切,她笑了起來。


    “你的輪迴,現在還缺了一點東西。”


    她輕輕道。


    “還缺了我。”


    你不願意我涉足這一切。


    但是我們的聯係本就如此緊密。


    在薩米基納驟然變化的臉色中,她抬起手,壓在薩米基納唇瓣上:“噓,我知道的。”


    樹象征著生。


    她是生,薩米基納是死,她們合在一起,正好是生命的輪迴。


    是樹與根的關係。


    她看著薩米基納無措的麵容,輕輕道:“你願意為之付出一切,我又何嚐不是呢。”


    這樣說著,她其實還有另一份用意。


    如果我承擔的更多……


    是不是薩米基納就有存活下來是可能呢。


    她愛著她的子民。


    也愛著薩米基納。


    她的姊妹,她的半身。


    她僅剩的摯友。


    …………


    人類與魔神的時間並不相通。


    薩米基納伏在洞窟中,這裏處處都彌漫著岩屬性的元素力,近乎要將這裏填成一大塊凝實的巨石。


    她昏昏沉沉地醒來,嘴裏還有一點摩拉的餘香味。


    她側頭就看見旁邊坐著的少女,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歸終。”


    歸終皺起眉,又給她塞了一塊神力充沛的金球:“這是摩拉克斯的力量,你多吃一點,這個孩子怎麽突然這麽能吃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


    自從成婚已有數年,薩米基納獨自在洞天中修養。


    日子還挺平靜。


    本來長生吃的很少的。


    但突然,薩米基納就因力量枯竭暈倒在了洞天中,若不是每天都有人去探望她,險些要鬧出大事。


    歸終隻得把她帶到最接近地脈的地方修養,這裏遍布摩拉克斯的神力,是祂出征前特意布置的。


    歸終憂心忡忡:“你怎麽這麽虛弱了,摩拉克斯的力量,我的力量,還是大地上的元素力都不缺啊。”


    薩米基納露出苦笑。


    因為戰爭。


    因為地脈。


    無盡的痛苦,無數死去的靈魂進一步填補了地府。


    因為——


    “歸終,我要生了。”


    在歸終憂心忡忡的眼眸中,薩米基納看見十分狼狽的自己盡力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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