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對人類的愛是與權柄一同刻印在靈魂深處,不講道理的偏愛。


    這種愛在每一個個體身上都表現出了不同的特質,摩拉克斯希望人人都能過上富足安定的日子。


    我雖無意逐鹿,卻知蒼生苦楚。


    為此已經與天理簽定契約,可以不用涉足魔神戰爭的摩拉克斯主動走入戰場。


    歸終的愛是希望所有人類都能擁有智慧,在她的庇護下安居樂業,接著一代代傳承,踏著前人,哪怕是她自己的肩膀繼續往前行走著,薪火相傳。


    馬克休斯的愛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吃飽,吃好。


    爐灶之神的愛意樸實無華,卻是人們最不可或缺的生命之源。


    薩米基納選擇給人類帶來新生。


    輪迴是所有人類的希望與期盼,對死亡的恐懼中誕生出來的最美好的幻想。


    摩拉克斯是明白的。


    此刻,隻有兩千多歲的祂意氣風發,自信自己的力量,驕傲中帶著神明天生便擁有的矜貴。


    麾下人才濟濟,盟友可靠能幹,這個貨真價實的龍傲天除了薩米基納,這些年沒遇到半點挫折。


    而薩米基納坑雖坑,神也很神,是屬於稍微有些小瑕疵的寶玉,那也掩蓋不了她本身的確是一顆寶玉。


    所以總體來說,摩拉克斯從出生到現在,根本沒遇上過什麽難題,也沒有遇見過自己如何努力也無法跨越的絕境,品嚐失敗的滋味。


    也就是說,現在的摩拉克斯並沒有往生堂客卿沉穩平和。


    本想睡個懶覺,結果被鍾爹粗暴叫醒的薩米基納寬麵條淚。


    嗚嗚嗚,人家累了好幾天,多睡一會還不行嗎?


    然並卵,鍾爹粗暴地捏著小白蛇來了個腦瓜崩,把小白蛇從閉目裝死的世界裏彈了出來。


    “起來,練槍。”


    薩米基納隻覺得曾經六點鍾的早讀課慘絕人寰。


    但是現在,麵對鍾爹的槍法課,她生無可戀,哇的一聲哭出來,隻感覺曾經的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同時對於前幾天那個非要拉著鍾爹教她練槍的自己痛恨不已。


    這世界上有沒有後悔藥,伊斯露塔女神你在哪裏啊,我虔誠地唿喚你聽到了嗎嗚嗚嗚。


    然而伊斯露塔女神對這個自稱虔誠信徒的人沒有半點表示,薩米基納死魚眼地拎著一杆槍上著名為武術課,實則辛辛苦苦,時不時還要被毆打的慘狀。


    摩拉克斯不太會教人。


    天才的世界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祂能在沒有人指點的情況下諸武精通,卻很少教導別人。神明高高在上,天星化身的岩之魔神不通人情,凡人們敬畏尊崇,不敢對祂有過多的請求。


    所以薩米基納還是祂第一個教導的人。


    摩拉克斯參考了記憶中的父子關係,最開始的薩米基納哪裏沒做好,一杆岩槍就會飛速襲來,抽在身上並沒有什麽紅印子,但是可疼可疼。


    薩米基納磨了磨牙,恨恨地想著最好別讓我知道究竟是那個混蛋教壞了我單純的鍾爹。


    鍾爹對人的情感不太了解,祂知道,也明白,但就是不能理解,說一句不求甚解十分形象,所以祂常常參考別人的舉動行事,在記憶裏尋找類似的場景並引用。


    等到度過了基礎的持槍階段就是實戰,薩米基納身為岩屬性的魔神,半武力流半技術流,冥冥之中自然對岩槍有點親和力,不過幾天已經能像模像樣地揮動沉重的岩槍了。


    魔神就是這點好,如果努力一下,肯定能實現現實版的力拔山兮。


    但就是順利度過了新手階段,才迎來了更深的摧殘。


    摩拉克斯不會手把手教導著別人一招一式,用祂的話來說:“被打的多了,自然會躲避,躲避多了,自然會反擊了。”


    從理論上來說,這個觀點並沒有錯。


    但是——


    薩米基納死魚眼:“鍾爹,這是誰告訴你的啊。”


    我要揍他,等到輪迴建成我要給他多灌十碗孟婆湯!


    摩拉克斯是個有求必應的好家長,從來不會忽視孩子任何一句話,於是淡定道:“我看了很多父母教導子女的場麵,總結而出最適用的規律。”


    薩米基納原本沸騰的怒火瞬間軟了下來。


    耶,鍾爹說他倆是父女哎。


    這誰能頂得住啊。


    薩米基納捧著臉,很甜心地笑了起來。


    就算接下來上課又被打了十來下也……


    還是很疼的。


    薩米基納在一節課後癱成小蛇,有氣無力道:“鍾爹,要是你去給千岩團的士兵上課千萬不能這麽打啊。”


    她直起一點頭,嘶嘶道:“人類很脆弱的,恢複的很慢,而且很多傷都是不能愈合的。”


    薩米基納蛇臉上有一點看不出的悵然之色:“人類真的好脆弱啊。”


    成為了魔神之後,薩米基納原本人類的記憶就被蒙上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帷幕,曾經的常識再也無法起到任何作用,在魔神生而知之麵前隻短暫占據了一點上風,又迅速消退。


    摩拉克斯站的筆直,如一座巍峨的高山般屹立,卻任由薩米基納蛇遊到他手臂上,黑金般的岩臂上有蜿蜒的岩紋,薩米基納蛇伸出頭依戀地蹭了蹭胸口。


    岩石很堅硬,卻也很柔軟。


    摩拉克斯用手指蹭了蹭蛇頭,哪裏有一根小小的羽毛翹起,祂堪稱稀奇地多瞟了兩眼這個其餘的蛇都沒有,就連龍也沒有的小羽毛。


    過了兩秒,祂才後知後覺地迴應起薩米基納的話:“我沒有教導過別人,也不會隨便打人。”


    頓了頓,祂又附和道:“人類是很脆弱。”


    祂目光悠遠地望向一片繁榮的土地裏,正在加緊種植第二波糧食的人們,臉上浮現一抹笑意::“但也很頑強。”


    薩米基納把蛇頭搭在摩拉克斯肩膀上,軟軟地歎了口氣:“頑強的是人類這個群體啊。單個的人還是很脆弱的。”


    她甩著尾尖尖:“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嘛,個體是脆弱的,匯聚起來的力量是頑強的,但是也不能因為群體而忽視個人的需求啊,要不然被忽視的人是很難過的。”


    薩米基納曾經就是這樣被拋棄的人。


    父母將彼此對婚姻的不滿發泄在她身上。


    需求從沒有被滿足,皮帶,耳光,藤條,永遠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圍,一點點聲音都會惹來痛罵毒打的家庭,從來沒有過溫暖的世界。


    她永遠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後來他們終於離婚了,誰也不想要她,湊了點錢讓她自己一個人生活在老宅裏。


    老實說,這樣的日子竟然還不錯。


    但是就算是這樣,就算是解脫般的放棄,薩米基納在迴想起當時,依舊有著天崩地裂般的驚惶無措。


    薩米基納又歎了口氣。


    摩拉克斯此刻卻看著她,伸手輕輕揉了揉蛇蛇頭頂,說出的話卻並沒有那麽溫柔:“這是可以犧牲的。”


    薩米基納猛然抬頭看向祂,一雙金色的眼睛瞬間豎起蛇瞳,震驚到無以複加。


    不是,鍾爹你在說什麽?


    摩拉克斯看著薩米基納不敢置信的樣子,無奈道:“魔神有著引領人類的天職,有著生而愛人的本能,但並非要事無巨細地滿足每個人的願望,這是不現實的,哪怕是我們合力也做不到。”


    祂此刻的神情讓薩米基納無比陌生,比冰冷的玄石之麵更讓人心中發寒。


    “我們要考慮的不是個體的幸福,而是群體的延續,為此,個人的利益是可以犧牲的。千岩團來為歸離原的人民帶來平安,農民勞作帶來糧食,礦工為眾人帶來可以製造鐵礦的農具兵器。”


    “每個人都付出了很多,這才有了如今的歸離原。”


    祂溫和地注視著薩米基納,說出了過去常說的話:“薩米基納,你的心太柔軟了。”


    “璃月是所有人的璃月,並不是魔神手中的玩具。就算一切都由我們完成了,要注重到每一個人的需求也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整整把持璃月三千七百年,每年都兢兢業業為璃月人民安排的岩王帝君如此說道。


    祂對君主與神明的身份適應良好,卻也在隨時做著脫離人類的準備,祂引導子民,同時也在鞭策子民。


    於此同時,覺得話題偏了的薩米基納目瞪口呆。


    哎哎,什麽叫做魔神手中的玩具啊,鍾爹我不是那個意思啊。


    摩拉克斯表示,祂見過赫烏利亞如何事無巨細滿足每一個子民提出的任何要求,也見過因愛而圈養人類,一切需求皆由魔神提供,人類甚至連勞作都不需要,每天吃了玩,玩了睡,隻用於討魔神歡心的部落。


    那最初都是因為愛。


    正如祂所言,魔神都是愛人的,但這個愛卻不盡相同,或許最初的魔神隻是想要為自己心愛的人類解決一些煩惱,多看看他們臉上的笑顏,但原本純澈的心願卻不斷被扭曲。


    就和薩米基納一樣的,希望所有人都沒有煩惱,為人類解決所有需求,然後逐漸升級到圈養人類的愛。


    所以在看出薩米基納有這個苗頭之後,祂果斷出言打斷了她。


    薩米基納:……


    我冤枉啊。


    我真沒那個意思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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