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晚上,沈安寧是帶著弟弟妹妹和小侄女到爺爺奶奶那裏去的。


    王奶奶親自下廚,做了一桌浙江菜,東坡肉、素燒鵝、幹菜燜肉,菜偏甜,很合沈安宣的口味,一桌子菜她吃了不少,小肚子都明顯感覺大了不少。


    飯後聊天,沈安寧看向自家爺爺,“爺爺,昨晚咱們在牛棚看見的王知青是和王奶奶有什麽關係嗎?”


    “你說的是文佳那個姑娘,我記得她小時候我還見過,她是你王奶奶哥哥家的孫女,這丫頭也是個可憐的,家裏就她一個了,要說你王奶奶,那也是身世顯赫的,王家民國的時候就是洋務派的,後來家裏男兒也都大多參了軍,不過他們家後來和台灣那邊扯了點關係,哎,造化弄人啊!”


    沈兆霖想到年輕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命都是拴在褲腰帶上,今天有,明天說不定就掉了,沒那麽多彎彎繞繞的時候都是兄弟,所以說,人呐,有時候是真的不能得勢。


    察覺到了爺爺的變化,沈安寧把懷裏的小侄女塞過去,“爺爺,你現在有我們,以前的事兒都過去了,往後我們一家好好過,一定不會差的。”


    安撫好爺爺奶奶,沈安寧帶著弟弟妹妹迴家了,王文佳在她這裏是個變數,她相信王文佳為了自家的姑奶奶不會做什麽事兒,但林二軍呢?


    在林家那樣的家庭環境裏長大,林二軍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沈安寧還不了解,她不得不把人往壞處想,也不得不防。


    初二,村裏走動的人多了起來,這是女兒迴娘家的日子,沈安寧今天是要在家待著的,這可不是一個串門的好日子。


    吃完飯,沈安寧便打發弟弟妹妹去東廂房玩了,坐在炕上一邊陪著沈梓希咿咿呀呀,一邊纏著手裏的毛線,她準備要給二哥打一件薄款的毛衣。


    大概九點半,王文佳帶著一籃子自己做的醃菜梗上門了,沈安寧聽見動靜打開院門,看見門口站著的王文佳,隻她一個,這倒是讓沈安寧有些欣賞了。


    “進來吧,王知青。”


    跟在沈安寧後麵走到北廂房,王文佳也沒有到處亂看。


    接過王文佳手裏的籃子,“上炕上坐著吧,暖暖。”


    王文佳看著沈安寧,笑了笑,“沈知青,這次多謝你救了我,如果沒有你,我們母子隻怕是要陰陽,,,”


    “這次也是你自己的造化,我也就是舉手之勞,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沈安寧看著王文佳眼神清澈,以她看人的經驗,感覺王文佳是一個內心堅毅的人。


    所以她實在是好奇為什麽當初這個女孩剛下鄉一個月就會嫁給村裏人,甚至現在看來她有些心甘情願。


    “王知青,你當初為什麽會選擇和林二軍結婚呢?”沈安寧看著王文佳,還是把心底的問題問出了口。


    王文佳有些不好意思,“沈知青,不瞞你說,這段婚姻是我自己算計來的,你知道嗎?我家裏人都沒了,當初能來這裏下鄉還是姑奶和表弟幫忙,我才能到這邊來當知青,下鄉一個月,我就受不了了,每天都活在痛苦裏,孤零零的一個人,二軍就是這個時候走進我視線裏的,本來我也沒想嫁給他,後來他每天幫我幹活,還總是偷偷摸摸的,就怕村裏人看到了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我當時想,我這種身份是注定沒什麽希望了,嫁給這個男人還能有個長期飯票,你說我是不是挺壞的,騙他那麽久,結婚後沒孩子,他在村裏說是他的問題,其實是我們結婚一年了才圓房,都是我不願意,所以給他生孩子這件事兒是我心甘情願的。”


    沈安寧有些驚訝,她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她原本的設想是英雄救美的戲碼,還以為是報恩局,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這就是後世的時候年輕人口中的綠茶吧,不過沈安寧居然一點也不討厭這樣的王文佳,或許是因為她太過坦誠,又或許沈安寧從她身上看到了無奈與不區分的精神,而是自己找個出路。


    “你是挺壞的,不過都說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沒覺得有什麽不行的地方,不過林家可不是個太安生的地方,雖說你們現在分家了,但林婆子那兒畢竟是他的親媽。”沈安寧覺得以王文佳的謀略來看,當時生產的時候極有可能是她自導自演的戲碼,因為想分家,想掙個自由,嫁進家門兩年沒反抗,卻在生孩子的時候鬧這出兒,曹爺爺他們兩個星期前來的這兒,沈安寧好像是有些明白了。


    想通了的沈安寧看向王文佳的眼神都不一樣了,她們好像,她們就是同一種人,沈安寧想如果這時候有人問自己是否願意為了護住家人犧牲自己的婚姻,沈安寧的迴答一定是yes,她不僅會嫁給那個男人,還會拚盡全力哄著他,讓他成為自己最有力的後盾。


    看著王文佳,沈安寧把手裏的毛線遞給他,“那我的故事你應該也猜到了吧,那天去牛棚的是我的爺爺奶奶,他們和曹爺爺是好朋友,我當初來這兒當知青也是為了能更方便照顧他們。”


    “所以,謝謝你和沈爺爺,我現在能力有限,剛分家二軍手裏也沒什麽錢,真的很感謝。”


    “不用,我送東西隻為老人家之間那不可多得的情意。”


    “不過,我想我們以後可以成為朋友了,你剛分家,要是有什麽需要的可以找我,東西,錢都可以,我不介意當你的債權人。”沈安寧也是為王文佳著想,分家了要是還和林婆子纏在一起,那和沒分家也沒什麽區別。


    王文佳笑了笑,很真誠,“如果要欠別人東西,我更希望你是我的債主。”


    一上午,兩個人坐在一起聊天,王文佳幫著沈安寧纏毛線,聊的很多,從幼時談到年少,再到現在,雖然隻交流了幾個小時,兩個人卻更像是闊別已久的好友。


    王文佳離開的時候,從沈安寧這裏借走了一百五十塊錢,另外請沈安寧幫忙聯係磚瓦,她準備在沈安寧家附近批一塊宅基地蓋個小院子,以後她們一家三口就住在這邊。


    “大恩不言謝,安寧,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沈安寧擺擺手,“沒問題,快迴家吧,你兒子肯定餓了,好幾個小時了,等你房子蓋起來,我幫你弄鐵鍋。”


    送走了王文佳,沈安寧心底放鬆了許多,這算是給自己找了一個“戰友”,雖然後背不能輕易交出去,但至少可以有基本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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