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追殺你的,是北海的人嗎?”覃亦歌問道。


    “是,”哪怕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藺淮提起來,還是不自覺地暗了雙眸,輕聲道,“大約,是想應和我父皇想法的臣子做的。”


    “那,看你掉下懸崖,他們是以為你死了嗎?”


    “應該吧,要不然也不會撤得那麽快。”藺淮說著笑了笑,“還要感謝你的兄長,要不然他們在附近找你,恐怕我也不會獲救。”


    “可他們也沒告訴我實情。”覃亦歌癟了癟嘴,“直到最後我都以為因為我,才會有人害你。”


    藺淮覺得好笑,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安慰道:“但是你不是還是想起來了嗎?你的身體選擇了更適合你的方式。”


    “大概吧。”覃亦歌抱著自己雙膝,有些委屈,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從哪裏聽過來的。


    藺淮是因為接近了公主才會被人追殺,現在想來,當時的記憶雖然說恢複了,但是還是混亂的,這些事情是別人後來告訴她的,讓她給記混了也說不定。


    而湖麵上這場易家最後的掙紮不過半個月就被藺淮徹底平定下來,事實證明,他還是贏了。


    “你該告訴我的事情,是不是可以說了?”藺淮看著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女子問道。


    覃亦歌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但是,你聽完之後,不管你相信不相信,你都必須相信,並且不能告訴其他人,也不能追問我其他事情。”


    “這要求也太過分了吧?”藺淮有些無可奈何地笑道。


    覃亦歌當然也意識到這有些過分,拽了拽自己的頭發,歎氣道:“那也沒辦法,反正我不會說謊的,你也隻能相信我。”


    “……”


    藺淮被她的態度說動,他有預感,他一定會聽到一個,驚天大秘密。


    覃亦歌咳嗽了一聲,盯著藺淮的眼睛說道:“其實我已經死了,在大概三年後,但是我又活到了三年前,我覺得這是老天借給我的命,我,總要還迴去的。”


    藺淮眼睛眨也不眨地聽完,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往後傾了傾身子:“你,你是鬼嗎?”


    “我也不知道,”覃亦歌看了看自己有影子的手,歪頭道,“反正不是正常人。”


    藺淮聞言笑了出來,覃亦歌看著他的樣子,不解地問道:“你不覺得可怕?”


    “啊?”藺淮皺了皺眉,反應過來後隨機笑道,“怕什麽?”


    覃亦歌手足無措地亂放,搖了搖頭道:“怕我,在說謊,怕我是妖怪……”


    “這有什麽,”藺淮毫不介意地聳了聳肩膀道,“畢竟我也不是正常人啊。”


    “啊?”


    “你不知道嗎?我心裏住著一個妖怪呢。”


    覃亦歌看著藺淮愣了一會兒,然後才反應過來:“啊,對。”


    這個人的身體裏麵住著另一個人呢。


    “什麽對,你也太讓人心涼了吧?”藺淮對她的反應哭笑不得。


    覃亦歌也笑了,但還是好奇地問道:“那個人,會傷害你嗎?”


    “不會,”藺淮擺了擺手,“他,是小時候陪我的人,隻不過現在陪我一起長大了。”


    “那就好。”


    “你能留下來嗎?”藺淮突然問道。


    “什麽?”對方突然轉換的畫風讓覃亦歌有些不適應,眨了眨眼睛問道。


    藺淮挑眉:“反正我們不是正常人,你大可以留在我身邊,沒人會拿你怎麽樣。”


    覃亦歌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抱歉。”


    “我就知道。”藺淮失笑,但終究還是有些失落。


    覃亦歌低頭輕聲道:“我想,我不能留在任何人身邊。”


    “沒關係,我不會難為你。”藺淮站起來說道,“但是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大可以迴來。”


    覃亦歌明白,她欠了太多人太多情了,她也還不起,也沒有資格還。


    感情是她愧對他們的,但是她依然覺得,在感情麵前,或許天下才是最重要的。


    …………………………………………


    三年後,冬天,北燕皇陵。


    覃亦歌穿著紅色繡鶴紋的大氅,伸手去接麵前的雪,看著白色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來,緩緩唿出來一口白氣。


    旁邊跟著的宣娘心疼地遞過來一個手爐道:“公主,別凍著自己了。”


    覃亦歌笑了笑,將自己手縮迴到袖子裏說道:“宣娘放心吧,我身子可好了。”


    的確,跟上一世的這個時候筆,的確好得多了。


    她拿著手爐道:“宣娘,你先迴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宣娘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好,公主可小心點。”


    “嗯嗯。”覃亦歌目送著宣娘離開,才緩緩又到一個陵墓前坐了下來。


    “父皇,兒臣來看你了。”


    “時間過得真快對不對,轉眼間,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


    “您放心,大燕很好,外有易哥哥鎮守,內有二哥勤政不怠,百姓們都讚譽有加。”


    “周邊也很久沒有戰事了,北漠有三哥在,南梁兩年前和大燕簽訂了友好相處條約,北海也跟著立了不挑事端的諾言。”


    “南岐的陛下前些日子送了信過來,將要將他們的公主送過來,就是不知道二哥怎麽看。”


    “畢竟南岐現在裏麵還有些混亂,不知道齊家能不能輔佐尚還年幼的新君。”


    “三哥還是沒有娶親,哪怕是北漠的君主親指,還是皇上的親妹妹,也被他拒絕了。”


    “其實也挺好,他若是不喜歡,豈不是難為了人家姑娘。五哥依舊駐守邊關,不過因為戰事少了,也經常迴來了。”


    六哥雖然膽子還是很小,但是學了很多東西,現在在文哥領銜修複古書。”


    “對了,大皇嫂還生了一對雙胞胎,一龍一鳳,等著五哥迴來取名字呢。”


    “至於我,我覺得我想要做的事情都已經完成了,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但是至少現在,我一點也不後悔了。”


    “您和四哥哥見麵了嗎?你們還好嗎?”


    “父皇,這樣的天下,是你想要的嗎?”


    覃亦歌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呢喃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寒風卷著雪花在空中飛舞,不顧身下的大地早已經是一片白茫茫的。


    雪花落到紅色的棉布上,頃刻就化了水珠,最後來不及化掉的,就將那展翅的鶴漸漸埋起來。(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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