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皇宮內終於發生了當年發生過的事情之後,梁帝有一瞬間的錯覺,他突然想到,也許,這根本就是一種懲罰,一種自己當年明明知道事實,卻還是讓奸人得逞的懲罰。..


    這種事情再重新發生一次,就好像是在問他,這一次,你又要做出來何種選擇呢?


    方佑澤坐在梁帝旁邊,一隻手被梁帝握著,他有些不習慣,他們父子二人已經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接觸了呢?


    他感覺到自己手上傳過來些許力氣,連忙伸出來另一隻手握住了梁帝的手心,往前湊了湊輕聲問道:“父皇,可是有什麽吩咐?”


    梁帝有些費力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唇,聲音幾乎聽不到:“命人,去看住太子。”


    方佑澤幾乎將耳朵湊到了梁帝的耳邊,才聽到他說的話,愣了愣,有些不解:“看住,指的是?”


    梁帝隻是說了幾個字,就覺得渾身的力氣已經失了大半,閉上了眼睛衝著他往外擺了擺手,雖然動作看起來隻是伸了伸手指而已,但是幾天下來,方佑澤也大致都知道他的動作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衝著梁帝拜了拜,然後起身離開了養心殿,吩咐了禁軍看住東宮,有任何動靜隨時過來匯報。..


    現在偌大的養心殿外,他看著麵前弘闊的皇宮,明明應該是熱天的,但是外麵的空氣卻有幾分清冽,天空陰沉,帶著大風,他隻覺得心中堵著的一口氣終於慢慢散了下去。


    他想起來覃亦歌讓人傳進來的話:方佑乾必須要反,或者說,吳家必須要反。


    其實他也不是不明白這其中道理,吳家如果不反,他們便沒有理由一口氣端掉吳家,而像吳家這種死而不僵的百足蟲,如果留下一個根,有一天終究會變成一把利刃,再次戳進南梁的心肋。


    麵前的欄杆上突然濕了一點,他伸出手,有雨滴砸到了手上,隻是幾個瞬息,天空就下起來大雨,很快就將地麵部打濕。


    韓公公從後麵一路跑著,也顧不得自己的鞋子是不是被打濕了,將一把傘撐到了方佑澤的頭頂,帶著心疼道:“殿下,快也進去吧,別淋壞了身子,陛下可惦記著呢。”


    “多謝公公。”方佑澤笑了笑,轉身拿過來傘,抬頭看了一眼養心殿的牌匾,然後斂下眉一邊走著一邊說道:“殿內恐怕太悶了,公公一會把窗戶開了,透透氣吧。”


    “唉,好嘞。”韓公公連忙應道。


    “對了公公,不知道皇宮中出現了藍蠱,是怎麽一個情況?”


    “啊,這個啊,就是浣衣局的嬤嬤,今日突然死了,好像就是中了這個什麽藍蠱,現在整個皇宮都人心惶惶的。”


    “哦,那父皇,怎麽說這件事的?”方佑澤又問道。


    “這,王爺您也看到陛下這情況了,就算有什麽,怕是也不會輕易說出來的。”韓公公歎了口氣,一邊說著,一邊就紅了眼睛,“今年陛下的身子,可是沒少受罪。”


    “公公放心吧,父皇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夠長命百歲的。”方佑澤一邊推開養心殿的大門一邊說著幾乎所有行走朝廷的人都會說的話。


    梁帝在床上,突然覺得喉嚨中有些許不舒服,躺在床上從喉嚨深處發出來兩聲咳嗽的聲音,身體猛地上仰了些許,竟然一口帶著痰的酸水吐了出來,說著嘴角往下流了下來。


    方佑澤早在聽到了梁帝咳嗽的時候就衝了過來,掀開簾子看到的就是梁帝完無法自己控製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心疼,手邊暫時又沒有其他東西,立刻毫不猶豫地伸手用指節和另一隻手配合,將梁帝嘴邊的東西擦了幹淨。


    然後往後退了幾步,待韓公公命人端了水過來,才洗了洗手,拿起來旁邊的毛巾重新走迴到床邊,給梁帝擦了擦臉頰和嘴角,輕聲問道:“父皇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梁帝睜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之後,才緩緩眨一下眼睛,意思是沒什麽。


    方佑澤這才將自己手中的毛巾送了出去,給梁帝捏了捏被角,然後退了下去。


    其實他自己還蠻好奇的,按理說,按著他這位父皇的性子,早就在他自己病倒的時候就該懷疑起來有人害他了,想讓他認錯,想向他複仇了,可是為什麽,他就這麽輕易地妥協了,並且開始對付吳家。


    更何況,藍蠱是毒,梁帝也早就知道了,如果說三十年前,他是在向吳家服軟,那現在,他又是在向誰屈服呢?


    …………………………


    京城福子齋,覃亦歌看著麵前精致的點心,又抬眸看了看麵前表情嚴肅的人,歪了歪頭問道:“怎麽了?”


    她可不知道自己最近又做錯了什麽,惹得麵前這位少穀主生氣。


    但是事實上,展子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自從解決了陸家焚情的事情之後,他這是第一次跟麵前這個人見麵,準確的說,她已經迴京了這麽多天了,才跟自己見上一麵,讓他覺得特別的不爽。


    但是他自己又何嚐不知道自己這是一種任性,明明麵前這個人已經是為他人婦的了,可是他就是覺得生氣,覺得不滿,覺得,心裏堵了一口氣。


    當聽到覃亦歌疑惑地問自己怎麽了的時候,他才突然發現,他根本就沒準備好要問什麽,停了一會兒,展子虞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才硬著聲音說道:“你,怎麽知道懷仁大師,跟陛下之間的關係的?”


    覃亦歌也不知道他特地來問自己這個問題應不應該,想了想後問道:“你,已經都知道了?”


    “不知道,”展子虞迴答得很快,“懷仁大師什麽都沒有說,但是我敢肯定,這其中,一定是有些什麽的吧?”


    “有是有,但是現在說出來也已經沒有必要了,”覃亦歌低著頭輕聲說道:“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告訴你,讓梁帝的恥辱再添一筆,但是現在,不行,這件事,還是不要讓更多的人知道了。”


    “什麽叫,更多的人,”展子虞擰起來眉頭:“你信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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