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亦歌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大名鼎鼎的秦侯爺耳朵裏,但是想想也能夠想到,在她的記憶裏,秦小侯爺也不是什麽守口如瓶的人。


    不過看著馬車不遠處越來越近的城門,她隻覺得從心底生出來的寒意,那是因為這個地方的冷血,還有從心底衝出來的熱血,那是她七年迴歸的激動。


    澄心有些驚訝地看著身邊的覃亦歌,後者表麵上不動聲色,但是手指卻已經拽著袖子攥成了一團,恨不能將自己的手也揉進去一樣。


    她以為公主並不在意的,不在意這個國家,不在意京城,不在意那個人在的地方了,原來她終究還是在意的。


    是因為這個國家讓大燕血流成河,是因為這個城門後的人讓她的國家殘敗不堪,還是因為,她終於又要見到那個人了呢,她不得而知,甚至覃亦歌自己都不甚清楚。


    從搖晃的門簾縫隙中,她能夠看到敞開著的城門,後麵列著一對人馬,為首的人黑色的外罩下是繡著金絲的紅色廣袖玄端,挺直了背部騎在馬上,在陽光下發亮的紅色讓人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


    她距離他更近了,距離城門口也更近了,覃亦歌忽然覺得胸口悶著一口氣,讓自己唿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曾經她也曾這樣進入南梁京城的大門,那時候她張揚又明媚,將窗簾揚起來看著灑滿了陽光的這個地方,那時候也是他這樣站在門口,身穿大紅色的新婚服,看著她的時候眉目含情。


    好像她從大燕過來的兩個月是一場冗長的婚禮,好像這是一場盛大的迎娶,而他一直在這裏等著的一樣,真不愧是南梁皇帝最寵愛的孩子啊,在進京第一天就將她紅妝散盡迎入東宮這樣的事情也能夠做到。


    現在他依舊早早地站在那裏,隻不過身穿正裝,禮數周,本來在這裏等著就已經是足夠周的禮數了不是嗎?


    覃亦歌坐在車裏沒有動,卻能夠看到那個人時不時向這裏看來,眉目依舊溫柔,仿佛她沒有嫁給任何人。


    單單是感覺到那樣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就覺得大腦轟鳴,渾身像是有螞蟻啃噬一樣,所有的風聲,說話聲,腳步聲都變成了嗡鳴擰成一股鑽進了耳朵。


    就在她幾乎忍不住想要因此而想要嘔吐的時候,旁邊的澄心突然伸手扶住了她低聲道:“公主,太子說想要見見你呢!”


    覃亦歌猛地迴過神來,眼睛眨了又眨,讓自己清醒過來,忘記之前的所有,似乎她隻是第一次來到這裏,第一次順應正確的選擇嫁給了長靖王,而不是麵前這個人。


    “他怎麽說的?”覃亦歌聲音有些沙啞,扭頭問道。


    “他說,久聞公主大名,今日接見貴國來使,竟無緣一見嗎?”雖然不是很明白公主為什麽沒聽到,但是澄心還是重複了一遍,末了又補充道:“是他的手下說的。”


    外麵的宣娘拽了拽簾子,覃亦歌輕唿了一口氣,淡淡地向外麵說道:“聽聞南梁婚嫁前幾日,女子是不能見其他男子的,晟歌入鄉隨俗,太子又何必為難?”


    方佑乾盯著那個晃動著的紅色簾子,試圖看到裏麵坐著的人,但是卻依舊滴水不漏地應付著覃亦客的話,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很像見見那個女子。


    他有理由相信,如果裏麵的人還對他存有念想的話,她的表情是絕對藏不住的,隻需要一眼,隻要看一眼,他一定就能看出來。


    所以他才會突然問出來:“不能當麵拜見一下晟歌公主嗎?”他是戰勝國的太子,對方不過是戰敗國的公主,他主動請求拜見,已經足夠放低了姿態,他在告訴她,他想見她。


    所以在覃亦客想要拒絕的時候,他旁邊的朱天漠說出來那句話他也沒有阻攔,他不在乎覃亦客怎麽想,他想見她。


    他想過自己會見到冷漠的她,委屈的她,帶著恨意的她,但是怎麽都沒有想到,那個向來直來直去的女子會用一個“入鄉隨俗”將自己擋迴去。


    何必為難?方佑乾眼睛微微眯起來,突然覺得這句話很熟悉,自己送信過去的時候,她似乎也說過何必為難她,好像在她的嘴裏,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刁難她,都是為了將她送去不覆之地。


    覃亦客垂目笑了笑,方佑乾在原地沒有動,兩對人馬都沒有動,像是在思考下一步應該怎麽做一樣。


    城門不遠處的一個茶樓上,秦懿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帶上了那蹩腳的胡子,似乎是生怕別人認出來自己一樣,但是陸禹衡出現的時候,大家還能想不到秦小侯爺也在這裏嗎,沒人在意不過是他們的排麵終究沒有東宮太子大罷了。


    “你說他們在下麵幹嘛呢?”秦懿嘬了一口手裏的茶,趴在窗戶口看著城門口的隊伍不解地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陸禹衡在他的旁邊坐著並沒有像他一樣把頭探出去,但還是好奇地看了幾眼問道:“你都打扮成這個樣子了,怎麽不直接下去看看,混在人群裏也沒人看得到你。”


    “不行,萬一被我爹看到我這個樣子,我還能活著嗎?”秦懿說著將喝完了的杯子遞到陸禹衡麵前晃了晃示意後者給他倒茶,往前蹭了蹭說道:“我聽說太子和晟歌公主以前是有舊情的,說不定現在就是想看看對方還有沒有情分呢?”


    陸禹衡無奈地搖了搖頭,給他到了一杯茶道:“你就關心這些東西,不過我剛剛上來的時候,聽到有人說太子想見公主,被拂了麵子呢。”


    “你說什麽?”秦懿睜大了眼睛往他身前湊了湊:“這世上還有人敢不給太子殿下麵子?這個晟歌公主還真是……”秦懿說著,想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難以捉摸。”陸禹衡看著窗外,笑了笑替他說了出來。


    “對,難以捉摸!還是你小子懂我。”


    兩個人說著的時候,車隊已經又開始緩緩向前自動,以太子和覃亦客為首,朱天漠隨後,再之後就是轎子和跟著的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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