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娘,身後進來的硯娘聽到這個稱唿,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穿著青裙,隻簪著一隻碧色梅花簪的女子,這才明白了為什麽覃亦歌要讓自己改名字。


    她還沒來得及表示什麽,就被宣娘拉去,路過幾個小丫頭的時候聽到宣娘坦蕩蕩地給她介紹:“這個是澄心,年齡最小,這個是徽奴,不太愛說話……”


    硯娘微微睜大了眼睛,腦海中響起來覃亦歌在茅草房子的時候說的話,“山下青岩鎮,鎮中所出文房四寶被天下書生讚譽,其中以宣紙,徽墨,澄心硯居首……”


    她愣愣地跟著宣娘來到內間,看著桶內的熱水,突然伸手拽住了宣娘的胳膊,後者驚訝地看著她,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看起來並沒有平常人突然被人觸碰時候的害怕,反倒是溫溫柔柔地,似乎是篤定她不是一個壞人一樣。


    原本想要問的話咽了迴去,她想了想後問道:“你,不怕我是壞人?”


    像是驗證了之前硯娘自己的想法一樣,宣娘輕笑道:“公主才不是那麽不聰明的人呢。”


    雖然宣娘算是穩重的,但是澄心終究還是忍不住纏著覃亦歌道:“公主,那個到底是什麽人啊,萬一是壞人怎麽辦呢?”


    覃亦歌躺在床上稍稍舒緩了一下身體,無奈地笑道:“不是壞人,隻是一個沒有家的老人罷了,就算是壞人,我周圍不是還有你們嗎?”


    “對,我一定會保護好公主的。”澄心點了點頭,語氣堅定。


    “好了,我太累了,要休息一下。”覃亦歌說完,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能聽到身後的澄心慌忙站起來,將簾子拉上,又去囑咐了宣娘什麽。


    總算是能夠休息一陣子了,醒來的時候正聞到了屋子裏有點心的味道,這倒是她天生的了,鼻子總比別人要靈敏許多。


    起身掀開簾子,原本跪坐在桌邊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宣娘立刻起身過來給她整理衣服,扭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是正午時候,少見的刺眼陽光讓整個小城都變得泛了白色。


    “硯娘呢?”她坐下來任由宣娘給她整理頭發,隨口問道。


    “在休息呢,似乎是累壞了。”宣娘一邊梳理著她的頭發一邊迴答道。


    “嗯,等她醒了我們就出發吧,天黑之前應該能趕到下一個鎮子。”覃亦歌說著伸手捏了一塊點心放到嘴裏,咽下去之後才繼續說道:“等她醒了,問問她會不會做些獨特的吃食,廚娘總該有廚娘的樣子的。”


    “是。”身後的人將最後一個簪子插上去,低頭淺淺地應道。


    覃亦歌從鏡子看了她一眼,有些無奈道:“想說什麽,盡管說便是了。”


    宣娘抬頭猶豫了一下,雙手互相揉了揉輕聲道:“我,知道公主做事情都是有自己的思量的……”


    覃亦歌扭頭看著身後臉上已經有不少皺紋的女人,歎了口氣:“宣娘其實是認識硯娘的吧?”


    “是。”宣娘說著,在覃亦歌的麵前跪了下來,不知道是跪自己隱瞞了這件事,還是跪她救了自己認識的人。


    宣娘咬牙看了看周圍,想著覃亦歌湊近了一些,壓著聲音道:“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我還是能夠認出來,她是,宣城久安藥堂的堂主林渲之妻。”


    宣城三麵環山,自然沒有其他城鎮那樣四通八達,大多數商家隻要得到了信任,便能在這裏長久地立足下去,久安藥堂便是其中一個,就連遍布天下的藥穀十二堂在這裏與久安藥堂也隻是平分秋色的程度。


    久安藥堂,林渲,渲娘,林……


    覃亦歌心裏念著這個名字,正覺得有什麽正連在一起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抬頭對著宣娘使了一個眼色,後者已經會意地站了起來去開門。


    “誰啊?”宣娘一邊走著一邊問道。


    “是我,”外麵傳來澄心的聲音:“那位硯娘醒了,想見見公主,公主醒了嗎?”


    宣娘扭頭看向覃亦歌,後者點了點頭。


    “醒了,你帶她過來吧。”宣娘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門,卻見梳洗好了的硯娘已經低著頭站在門口的位置,連忙側了側身請她們進來。


    覃亦歌坐在桌邊看向走進來的硯娘,收拾好了頭發,身上也換上了淺青色瓷花紋的衣裙,之前太過匆忙,又是在夜裏,這才第一次認真地打量這個人。


    約摸五十歲出頭,身材並不豐腴,皮膚也要粗糙一些,看上去是做過粗活的人,雖然是低著頭行禮,還有些緊張,但是並沒有很卑微的,看得出來受過教育,眉眼很柔和,大概是藥堂大夫養出來的溫和的性子。


    “見過公主。”硯娘行了一禮後,抬眼有些猶豫地看著自己麵前年輕的女子。


    雖然之前有過接觸,但也隻覺得是一個利落幹淨的人,和她想象中嬌弱的公主是不一樣的,現在看來,五官似乎比同齡人的更精致,顯得年齡更小一些,周身卻總散發著些許與年齡不符,讓人不太容易接近的氣息,終究是公主,這讓她有些不知道怎麽辦。


    覃亦歌看出她的緊張,扭頭對著身邊的兩個人道:“宣娘,我有話想和她單獨說,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宣娘立刻會意,轉身拉著有些不滿的澄心行禮告退,將門碰上。


    覃亦歌看著有些拘束地站在門口的硯娘,含笑招了招手道:“林夫人,坐下說話。”


    林夫人,硯娘聽到這個招唿,猛地往後退了兩步,睜大了眼睛看著覃亦歌,心跳已經快到要從喉嚨裏出來了。


    雖然她覺得她應該相信這個展子虞信任的人的,但是她有多久沒有聽到“林夫人”這個稱唿了呢,不,準確的說,是從一個陌生人嘴裏聽到,不論是誰都讓她覺得心慌。


    覃亦歌伸手倒了一杯茶,有些無奈地說道:“林夫人是想要我一直這樣仰著頭說話嗎?”


    這她當然不敢,怎麽說這也是個公主,而且還是她的救命恩人,雖然還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林夫人還是立刻走了過來,在覃亦歌對麵坐了下來,雙手互相糾結著,最終輕聲問道:“公主,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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